待到月明花開
上
定邊城。
陳到輕輕放下一子,盤面已經占優。棋枰對面的岳晉山雙眉緊鎖,盯著棋盤猛瞧,可是怎么都找不到白棋的破綻。
陳到的棋風就如他的人,沒有強硬,沒有死纏爛打,看似處處被動,又斤斤計較于實地,但不知不覺就占據了優勢。
岳晉山棋力不低,但和國手水準的陳到比起來還是差了一籌。
岳晉山突然舍棄大棋不顧,一字立下,開始強行做活一塊落在白子陣中的孤棋。
陳到面露微笑,這子一落,岳晉山可說必敗。
他隨手應了,但岳晉山這一次下得極快,就是一根筋似的要做活這塊孤棋,各種死纏爛打,各種不講道理。
以陳到之老辣,自不會被這種小手段裹挾,他鎮定自若,步步收緊,最終一子落下,絕殺了那塊孤棋。
陳到微笑道:“老岳,你今天敗得快了些。如果沒有這些無理手,你的棋力當能更進一步。”
岳晉山并沒有投子認輸,而是道:“治不活那塊棋,是我棋力不夠,并不意味著那塊棋必死。換個人來下,結果或許會不一樣。”
陳到說:“那塊棋本就不該存在,大勢如此,如何能擋?”
岳晉山哼了一聲,道:“要是所謂天命大勢真的不可違抗,那大黎就應該萬古長存,根本不會有后面這些朝代,更不會有大湯。”
陳到皺眉道:“這話有點大逆不道了。”
“你們這些滿口忠義,實際上卻是把大湯一點一點往深淵里推的家伙才是真的大逆不道,我又算什么?”
陳到臉色一沉,道:“老岳,看在同僚情誼上,你剛剛這些話我就當沒聽到。但你要是再這么口無遮攔,讓別人聽到了往上一奏,誰都保不了你。”
岳晉山又落一子,道:“我很感激你從閹黨手里把我保了下來,這事是我欠你個人情。不過說到情誼,從你叫我過來下這盤棋的時候,就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
“二虎相爭,我們坐收漁翁之利,有何不可?”
岳晉山道:“我說不過你們,你們總有一堆歪理可以講。我知道朝堂上諸公一直在說,青冥雖好,但不是我們的。就算它打碎了,只能有原本兩三成的功效,拿了回來,那也是我西晉的界石。”
“這樣說又有何不對?”
“這樣說對西晉來說自然沒錯,可是對大湯而言,對整個人族來說,青冥破碎就是實實在在地損了八成界域!”
陳到嘆道:“我們畢竟是晉臣。”
“晉之忠臣,湯之奸佞!”
陳到一時竟無言以對。
岳晉山緩道:“我一生都在戰場上度過,生就了一身賤骨頭。實在沒辦法做到有人和異族死斗,我自己卻旁邊袖手旁觀。”
岳晉山伸手從棋盤上拿起了一顆白子扔進棋盒。少了這顆白子,那塊孤棋突然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