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他死,希望他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
如今,她更恨自己的軟弱。
她是一名斗士。一名身經百戰的斗士。
仇恨使她保持清醒、令她充滿斗志。
而這種摻雜著同情和悲憫的情感,卻像鈍刀割肉,一寸寸消磨著她的意志,讓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無法自拔的糾結與絕望中。
她無法完全地憎恨聶輝,卻也不能原諒他一分一毫。
憤怒的烈火悄無聲息地消散,涌上的,是如潮水般窒息滔天的悲哀。
那道滾燙的,自他額前傳來的溫度,順著手臂蜿蜒而上,煎熬灼燒著她的靈魂。
陳冬面色慘白地抵住衣柜,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半晌,才邁動僵硬的雙腿,拿起小靈通撥打魏醫生的電話。
……
聶輝反復燒了兩天。
傷口感染。這是最危險的情況。
魏醫生一邊往他靜脈里推抗生素,一邊平靜地說。
“明天再不退燒,就得送醫院去了。”
“槍傷也能送醫院嗎?”陳冬偏過頭問。
“警方不是最主要的問題。”魏醫生起身,把針管用密封袋裝了起來:“醫院人流復雜,仇家下手相對也要方便。”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床上呼吸急促的聶輝,嘆了口氣:“希望他明天能退燒吧。”
陳冬守在床前,隔幾個小時,就要檢查下聶輝的繃帶,給他換上次藥。
每每注視著聶輝的面龐,那種復雜的情感便如只大掌,死死地攥住她的心臟。
她徹夜未眠。只是盡力,也只能盡力。
她現在幾乎相信,人的命運早就已然注定,在一出生時,就被標注好了軌跡。
任其如何掙扎、努力,自以為改變了人生,其實不過只是在按照既定的路線前行。
沒有父母,沒有尊嚴,艱難地在人世間行走,這是她的命。
她認命。
如果聶輝死了,死在家里,或是死在病床上。
這也是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