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尤不由得猜測,白將軍應當是一點兒也不在乎那個新郎官的吧。
肯定是一點也不在乎的。
他想。
他之所以停下來看她,并不是因為綠豆糕吃多了膩了不好吃了,而是他剛才敏銳的感覺到從這人身上散發的一點殺意,和哀意。
晚上人的情緒總會特別脆弱,也往往是動手趁人不備取其性命的好時機。
她……應當是從這糕點中聯想到了其他地方,所以……
烏尤又想到了之前聽過的猜測。
蠻族對白家這一整個家族都是怨恨的,他父王更是把白家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祈求天神劈個雷把他們都咔嚓了。
白家祖祖輩輩都為將,且人才輩出,每次戰爭都能打的他們措手不及,論起謀略來也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才。
往常聽見白家將士出征的情報,烏尤有些惋惜,若是白家的將士生在大蠻該多好,大蠻就是需要這樣忠心不二的人。
父王還曾有一次被白老將軍氣的整整兩天都沒上朝,說是不想聽見戰場的戰報。
后來白家滿門都折在了戰場上,只留下一個女娃娃……父王當天就宣布全國大赦,當晚就舉行了酒宴,還給三王子賜了兩個侍寢的側室,高興地喝醉了三四天都沒醒。
可沒高興多久,那姓白的女將軍就出現在了戰場上,耍著一把銀白長劍,無人是她對手。
父王活生生被氣的纏綿床榻數日,非要圖巴將軍不計代價、不計后果的殺了白初一,徹底斬斷白家最后一絲血脈,以及對大蠻江山的威脅。
烏尤一直都對這個紅衣女將軍好奇,該是怎樣的人物,才會把父王氣成這樣。
如今見到了……烏尤望著她臉上的那一道疤,眼中劃過晦暗的神色。
這人原本可以更加絕世出塵,可以更加優秀,可以站到凡人都不可及的高度。
因為大梁君王,因為她效忠的陛下,又是毀了容,又是滿門戰死,又是強迫交兵權——他手上也有消息渠道,大梁君主的督軍在明日就會抵達望南城。
若是真的放心白初一,怎會這樣逼迫她嫁人?怎會派一個毫無用處的太監過來當督軍?……又怎會與他父王聯絡,坑殺數千白家將?
開戰在即,大梁內部卻先內患……
烏尤看著她單薄的身形,手里的綠豆糕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他嘴里都是甜味兒,可目光一觸到這人,就覺得渾身都在發苦、發冷。
他以為世道只對自己不公,他無數次的想要毀了一切……可眼前這人又何嘗不是。
以前只覺得這白家將軍真是愚忠,自己滿門被害了還要替大梁皇帝賣命。
現在……烏尤垂下眸子,抿了下唇。
他卻不想告訴她實情了。
若在她心里,白家軍全都是為國捐軀,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多好。若是說這背后全是大梁君主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