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穿馮玉凝的要害之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在最后留手了,馮玉凝的手掌顫抖,那一把沾染了太多鮮血的劍器就墜下來,落在地上,錚然作響。
馮玉凝伸出手摸著兒子的頭發,呢喃道:“荒唐啊……”
“太荒唐了。”
他閉上眼睛,朝著后面栽倒下去,馮靜修伸出手掌抓住了自己的父親,卻因為剛剛的廝殺,因為剛剛的事情,整個人的身軀都繃緊了,此刻松懈不下來。
馮玉凝的落在地上,死不瞑目,馮靜修怔怔失神,哭嚎起來,踉踉蹌蹌抱著父親的身軀,提著劍走出來,看到白發君王的背影,止住腳步,抬起頭。
陳鼎業的嗓音沉厚而平和,似在詢問,道:
“士子,圣人有言語,【倉廩實而知禮節】,何解。”
馮靜修呢喃道:“百姓的糧倉充足,豐衣足食,才能顧及到禮儀,才可以懂得道德的教化和修養。”
陳鼎業道:“對,卻也只是尋常的士子之言罷了,如樓宇上下,唯下方倉廩實,才有上方禮數之說,若是下方的倉廩本身就是臟污如血肉一般,站在上方的君子,當真純粹嗎?”
“吃著父兄所得民脂民膏,君子郎朗,可真如玉否?”
馮靜修的嘴唇顫抖,忽而慘笑。
陳鼎業袖袍拂過,淡淡道:“此大殿之中所去的,皆我大陳。”
“忠臣良將。”
“國將不國,忠臣心哀,是以,皆以死明志。”
“忠心,殉國。”
如此四字,簡單從容,卻似有說不出的意味。
陳鼎業平平淡淡地走遠,背后的大殿之前,馮靜修慘然呆坐許久,他把父親的身軀放好,忽而道:“我現在,真的希望能夠回到過去,是您在燭光下教導我讀圣人之書的時候。”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我所穿所用,民脂民膏,所飲所食,民血民肉。”
“又弒父殺親,哈,哈哈哈哈哈………”
馮靜修拔出長劍,放在脖子上,猛然用力,鮮血噴薄而出,身子晃了晃,倒在了馮玉凝的身上,父子兩人,死于一處,而這樣一個忠誠的,誠懇之人以這樣的方法死去,陳鼎業并沒有止步。
陳國的皇宮,曾經有過大陣庇護,但是自七年前那一次事情之后,這里的大陣也就再沒有用處了,陳鼎業去了此刻皇后所在的地方,傳來孩童笑著玩鬧的聲音。
“娘親,娘親,這個東西好好玩,好有趣啊!”
“父皇什么時候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