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力的抬起頭來,他是個老兵了,沒什么本事的老兵,不是所有的士兵都有修行武功的天賦的,像是他這樣的,學武不行,學文不成,得到了的賞賜大多都花了喝酒吃肉。
在這天底下混吃的,混了多少年了,頭發都白了,可是他還是混不明白。
還是個大頭兵,當過個伍長,后來士兵死完了,他趴在那幾個家伙身體下面,藏起來活下來了,被打了十幾棍子,一把就擼到底。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多少年過去了。
可是他不明白,不明白。
怎么之前的同袍就變成了叛徒,怎么今天打那個,明天打這個的,怎么打著打著,就忘了國?那些個諸公名將們的想法,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想不清楚啊。
他只是個大頭兵,沒有見過什么大將軍。
他知道的最大的官兒是一個校尉,管著他們百十個人,頭兒讓他們打哪里,他們就打哪里,可是,怎么打的打的,大陳就亡國了?
他氣喘吁吁,拔出刀子,刀子用粗布結結實實地捆在了手上,以免手掌握著刀不穩,打滑了,咧嘴一笑:“喂喂喂,鄭老狗,你說的,這一次老子活下來了,回去把你的棺材本吃了酒……”
他沒有聽到回應。
瞥了一眼,鄭老狗的刀子扔在一邊兒,刀刃打卷了。
為啥一眼就看出來是鄭老狗的刀。
因為刀柄握手那里,這老小子刻著個傻了吧唧的狗頭。
這家伙年輕時候爹媽都沒了,妹妹嫁出去幾百里,幾十年沒瞅著,聽說生第七個孩子的時候,一打眼還是女兒,氣沒喘上來,難產沒了的。
就只有一個狗。
中原的刀子鋒利,但是不夠硬實,他媽的蠻子身上一層厚甲,就和身上穿了一層生鐵塊兒似的,打磨鋒利的刀子揮出去,砍在那玩意兒身上,一下子就得卷了刃。
一不小心,稍微用的力氣大一點,這刀子就得斷。
鄭老狗是他同一年當兵的。
那年征西域,魯有先將軍帶他們。
魯有先將軍那戰術,懂得人都懂,一個字,就是穩。
兩個字,那就是無聊。
鄭老狗這家伙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可能是悶得慌了,不知道從哪兒摸了一只狗,把那狗當自己孩子養著,大家伙兒笑話他,笑著笑著,就成了鄭老狗。
鄭老狗發過幾次火,沒用,他越生氣,大家伙兒越開心。
咋開心?就笑話他唄,就笑他。
你小子不高興,兄弟們可就開心了。
那家伙悶著低頭不說話,他那狗子倒是護住,嗷嗷地喊著,大家伙兒笑得更高興了,不過說是笑話他,倒是也沒有真的欺負他,沒事兒撿來的骨頭也給那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