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擎宇喝了口酒,想到和那老狼王的最后一面,道:
“他來我這里,買了一個院子,那個院子周圍種了許許多多的竹子,是個好地方,他告訴我,他要去走人生最后一戰了……”
段擎宇閉目,仿佛還能看到那個豪邁的家伙,狼王笑著道:“老東西,我去找我弟弟報仇,也順便,把我的兒子帶出來。”
那時候的段擎宇瞠目結舌:“李萬里已不在了,你自己,能攪動什么事情,對面是陳國和應國,就靠你自己,能做什么?”
陳輔弼放聲大笑起來:“做不到,和做不做,是兩碼事。”
“知道做不到,是智者;能做到卻不做的,只是蠢夫。”
“知道做不到,卻還是要去做的。”
“才是你我之輩!”
“我此去天下,恐怕是不能夠再回來啦,可是,我還有個兒子,那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我這一次,想要把他帶出來,我帶著他去見見這天下群雄。”
“我這樣的人,恐怕會不得好死吧。”
“我死之后,他當會來此西南之地,我留下這些東西,告訴他,不要被我拘束起來,天下這樣大,他可以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那樣的孩子,想著的不是榮華富貴和皇帝的位置,對他來說,在這西南的地方,有一個池塘,一片竹林,一個院落,當一個教書先生;亦或者在天下游歷,才是更適合的吧。”
“他是我的兒子。”
“我給他,第二個選擇。”
狼王道:“這些衣裳,這個院子,是我當年在田野種地攢出來的錢買的,告訴他。”
雙手沾滿血腥,馬踏天下的豪雄輕聲道:
“上面沒有一滴血。”
“這一身衣裳,不臟的。”
“干凈的很。”
陳文冕捧著包裹,身軀僵硬。
段擎宇閉著眼睛,輕聲道:“他說,你可以做你想要做的一切事情,你是你自己,陳輔弼的兒子這個身份,不該是你的束縛,他說……”
段擎宇看著這溫和的,一絲不茍的名將:
“你能解開那糾纏起來的繩索嗎?”
陳文冕無言許久。
想到了父親給他的那千千結。
段擎宇看著這緘默安靜下來的年輕人,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遠去了,遠去的時候,灑脫高歌,暢快豪邁的聲音回蕩在西南山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