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紹輝沉默,道:“可如果秦王當真是有如此的豪氣和氣魄,那么我們給他修筑王宮,真的有用嗎?真的可以腐蝕他心中的英雄烈烈之氣嗎?下官開始擔心,他會不會只是誘惑我們去用我大陳的金銀和工匠,來給他修筑行宮,說是行宮,其實是要拿去,做其他的事情。”
蕭紹輝畢竟是年紀輕輕就被委派外出的菁英官員。
腦子靈活,轉得也快,終于還是漸漸有了些猜測。
南翰文則已經不是猜測,而是篤定了,能夠在封王典儀上展露出如此氣魄之人,怎么可能會輕易得沉湎于美色和奢侈享受之中,按照常理的話,現在應該回去陳國了,留在這里只是浪費金銀,時間,還會占用來自于陳國的工匠們,但是南翰文沉思許久。
許是今日給陳鼎業寫的密信,竟讓他這個陳國老臣,對秦王產生了一絲絲不該出現的歉意。
許是想要再和秦王閑談。
許是因為,在陳國的時候,皇上只當他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其威肅穆,深不可測,從不曾如那秦王那樣坦然談論著天下和未來。
許是,即便是這樣的老骨頭,這樣頭發都白了的老東西。
也想要看到那個遼闊之夢啊。
南翰文緘默許久,終于違背本心,道:
“但是,此刻天下才剛剛停止征戰,列國休養生息之時,我們在戰場之上,不能夠擊敗秦王,但是大勢洶涌,他日又必然是敵對,這般情況,哪怕是用金銀腐蝕他,修筑皇宮讓他沉湎于奢侈享受,成功的幾率不大,也總是要嘗試嘗試的。”
他的聲音頓了頓,道:“就算是可能性再如何地小。”
“也總是要比在戰場之上,陳兵列陣,百萬大軍之中,和秦王廝殺,將他擊敗的可能性大吧?”
南翰文成功說服了蕭紹輝。
蕭紹輝想了想,盛贊道:“還是老大人想的清楚啊!”
南翰文道:“不如這樣,就把整個行宮,往最大最頂格的方式去修建,這樣的話,讓整個足以容納五千人,甚至于八千人行宮,還有那個極高的,類似于摘星樓的樓閣,成為整個秦王疆域之內,最豪華,最頂格的存在,這樣的話,秦王怎么能不居住其中呢?就算是他不樂意奢侈享受,可是畢竟身為君王,也會入住其中。”
“只要入住其中,還怕他不奢侈享受嗎?”
“人之欲望,如同高山滾石,只要開始,就難以停下來了。”
“譬如古代之君,有象牙箸,就要要對應的美食,有美食,就要有更好的食器,有這樣的食器和美食,又怎么能夠沒有華麗的衣裳,寬闊的宮殿呢?如此一步一步,就會滑落到衰亡的軌跡。”
工部官員,蕭紹輝聽得眼睛都亮起來。
“妙啊,妙,太妙了!”
“南大人,果然是奇才!”
南翰文往日曾經在澹臺憲明處為政二十年,雖然算不得是真正最核心之心腹,不知這位丞相實際上和應國的聯系和諸多手段,但是在丞相府里,是耳濡目染了澹臺憲明的舉動,此刻說話的時候,面不改色,等到了蕭紹輝離開,卻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以秦王展現出的秉性,他怎么可能會在乎是全江南最定格的府邸院落就住進去?
他才不會如此器量狹小!
南翰文閉著眼睛呢喃道:“我仍舊是大陳的忠臣,是的,仍舊是大陳的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