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擁有親生父親的時候,正是他過去珍惜一切崩塌的剎那。
他失去了之前十幾年的一切,失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失去了以為的父親和珍視的外公,告別一切,提起長槍踏上混亂的天下。
而現在,他的親生父親馳騁戰死于沙場之上,他的母親自焚于宮墻之下,他的外公,那個罪魁禍首為了自己的計策而自裁。
他此生行來。
執著之人,只剩下了陳鼎業。
一個仇人,一個曾經的父親。
若要經歷了這樣的命運,仍舊還是一個溫和之人的陳文冕,最后親自持劍,斬斷人生最后的聯系,李觀一覺得很不忍心,但是,這樣巨大的決定,他沒有資格去代替陳文冕做出。
他只是看著這好友,戰將,道:
“世上總是教導人勇敢?!?/p>
“但是,偶爾膽怯懦弱,也不是什么錯誤的事情。”
“不要被世人的眼光拘束住,也不要,被神武王的威名約束了自己,人生曠野,任你所行,最后這一戰,你不去,也無妨。”
李觀一拍了拍陳文冕的肩膀,起身離去了。
陳文冕安靜坐在這里,他似乎是沒有察覺到李觀一的離去,蕭無量在外,見李觀一獨自出來,起身,有些擔憂看向那寒湖所在的地方,道:“……將軍他。”
李觀一道:“就讓他自己想一想吧?!?/p>
“這樣大的決斷,只有他自己該下。”
蕭無量沉默許久,點了點頭。
李觀一離去,陳文冕獨自坐在這里坐了一日一夜。
枯坐,呆坐,胡思亂想。
他想到了年少的那些事情,和陳鼎業的相處,澹臺憲明的教導,娘親觸碰之后,又會回去不斷洗手,去把雙手都揉搓泛紅,幾乎要把皮膚都揉破了。
決斷嗎……
陳文冕呼出一口氣。
他伸出手,手掌輕輕拂過插在旁邊的蒼狼刃,手指指腹從冰冷的鋼鐵上掠過,帶著特殊的觸感,鋒利的刃口上倒影著他的眼睛,陳文冕低聲自語,道:
“世事如此,其實并沒有多少的選擇……”
澹臺憲明引導,陳鼎業執行。
他前十幾年的命運,終究如被絲線束縛。
可是即便已經走出來了,終究還是要被其他各種東西影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