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頭說完,沒再多留,帶著滿身的污泥,轉身走進了黑暗中。
他深一步淺一步踩進泥濘里,低頭擰了擰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沒干,倒是手上的泥蹭到了上面。
有些失望。
他以為,能做未來的六界共主的人,應該是第一任天清宮宮主那樣心系蒼生,寬厚仁愛,縱然擁有無上法力卻不恃強而驕的人。
縱身處魔界,卻不做魔事。
可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這樣的人,怎能統治六界,又怎能讓他甘心做配角?
西城萬家燈火連天,金迷紙醉,霧九冽待得久了,自是不會知道東城是什么樣的生活。
沐泠風走后,霧九冽站在雨中,將手中的護身符用法術包裹起來,半分都沒有淋shi,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盯著沐泠風走了的地方,許久未動。
雨水順著他烏黑的頭發滴落,他睫毛被雨水打地顫了顫,低頭看著手中的護身符,上面畫著簡筆的鳶尾花。
他喜歡雨天,尤其是雨夜。
因為他第一次遇到棠梨的時候,就是在雨夜,而那夜帶給他的欣喜,足以抵過渾身的劇痛,腐爛的恐懼。
可現在,他居然覺得,不斷垂落的雨滴有些煩。
從那天之后,東城的巨額債務好像被遺忘了一樣,再也沒有被提起過,一向烏煙瘴氣的東城都有了些許人界的模樣,安寧得不像話。
故意露出鳶尾護身符,沐泠風也只是試探,不過至少讓他確認了一點。
霧九冽是真的。
很喜歡他。
東城,藏厄街。
一胡須飄飄的老魔與一青年魔對坐,他們面色不甚明亮,有如蒙著一層霧般陰氣沉沉,良久,兩人對視了一眼。
年長者坐在了圓桌旁,面上帶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跟東城的貿易往來一直都是我們在做,這位大人可能耐,一上來便奪我們生計。
聞言少年人怒從心上起,翻了個白眼,吊梢眼更顯刻薄:人家都能說服高恪那個老頑固放出煉器室珍藏的劍,自然不在乎西城那點東西。
大勢所趨,我們已經對東城來說可有可無了,東城跟西城不一樣,這里絕對不會留沒用的人,那么多人盯著藏厄街,我們做的那事要是被揭出來,不管上邊什么態度,演武場那個老東西肯定第一個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