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溫言道:“紫袖,人都會猶豫的。”
紫袖蹙起了眉,想起與展畫屏春宵一度,想起他后來應(yīng)對自己的神態(tài),心里只覺得發(fā)虛,低聲道:“為甚么……猶豫甚么?”
蘭澤見他眼波流轉(zhuǎn),頸中青筋都繃了起來,不由得柔聲問道:“你從未猶豫過,是不是?在教主的事上,你向來毫不猶豫,我知道的。你把自己放得那樣低,甚至不求回報,他怎樣待你,你一定都不會去苛求責(zé)備他,不向他要甚么。是不是?”見他點了點頭,又道,“你愿意為他奮不顧身,一往無前……教主也是人,正因你如此,他才會猶豫。也許你現(xiàn)在不懂……”
“我懂。”紫袖驀然打斷了他,“蘭大哥,你不必說了。”
他只覺身邊一切都亂了,卻惶恐地明白蘭澤說得一點都不錯——展畫屏的猶豫,他也覺察到了,只是總不準(zhǔn)自己多想。現(xiàn)下不禁自嘲從前想得太簡單,以為奮不顧身一往無前就夠,真情必定是無所畏懼;殊不知……
如果是無所畏懼,為甚么還猶豫?
在他眼里,只能因為展畫屏無法對等地回應(yīng)。因為自己永遠都追不上他。
心里有一個聲音響起來:“你甚么時候才能真正趕上去?他就要丟下你了。”
“我懂的。”紫袖極小聲地說,“就算我勉強他,他也遲早有一天會離開。”
他抬起頭來對蘭澤道,“今天這番話,別告訴我?guī)煾浮!?/p>
“這是你跟我之間的秘密,我保證不會告訴旁人。”蘭澤看著他低落的模樣,拍拍他的肩膀,“《阿彌陀經(jīng)》說’執(zhí)持名號,一心不亂’,說人念佛時要聲心相依,具足深信,由愿而行,方能往生極樂世界……心念隨妄想而動,一時不見自身,也不要急。東邊山里有一道溫泉,地勢高,人跡罕至。你若是累了,不妨去泡一泡。明天有人跟著我。”
次日蘭澤一早就出門去,紫袖發(fā)了一天呆,終于進了山,照他說的處所尋去,果見一汪山泉飄著霧氣。四下無人,他便除去衣物,泡進水里。
四周安靜得很,天幕上遙遙閃著幾點星光。他默默想起和朱印泡澡的小浴池。那時在王府,他還是甚么都不知道的殷紫袖,不知道展畫屏活著,不知道自己能有那樣一夜,短暫地得到過他,又眼睜睜看著他走遠,像水從身邊流過。
他心里難受極了,縮起身子躲進黑夜,躲進水中。
正出神時,卻聽見腳步聲。紫袖一驚,向石頭凹處靠了靠,一邊朝岸上看,一邊摸劍,手卻停滯在常明劍上方——來人正是展畫屏,同他對視一刻,便開始脫衣裳。
紫袖頭腦“轟”地一聲,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他解去腰帶,褪下外袍,一點一點坦露出軀體。他從沒見過他寬衣解帶,此時不看,更待何時?雖藏在水里,不由得也面紅耳赤。展畫屏自小勤勉習(xí)武,肩寬背闊,腰窄腿長;又在江湖鍛打多年,一身肌肉甚是漂亮,夜色下線條分明,精健有力。紫袖心里本來噎著一個疙瘩,此時甚么都記不起來,只顧看他。
都脫干凈,展畫屏下到齊腰深的水中,慢慢走到他身邊,跟他坐在一起。
紫袖兩道目光全被他露在水面的xiong口和肩膀吸引,那肌飽含力道與美,令他癡迷;也瞧見他前xiong后背帶著不少傷疤,其中一條甚長,自xiong膛到左肩,那是拜他的劍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