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道:“不,這個同藥方不一樣……”尚未說完,見他信手便將那紙連封撕成幾片,拈在手中挑釁一般沖他晃晃。
紫袖目瞪口呆。雖然早已記得牢,眼看自己的心血就此粉碎,畢竟意外。
——他生氣了。他想。
果然展畫屏道:“我不要這個。你跟陳麒樞怎么說的?”
今日又不能善罷甘休了。紫袖把心一橫,答道:“保證了再不見你。”說著便越發(fā)鎮(zhèn)定,“我都知道了。你是誰,你要做甚么,為甚么做,又做過甚么,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展畫屏失了笑容,微微皺眉道,“為甚么不告訴我?”
紫袖反而笑問:“告訴你?那時候我告訴你,就有得商量么?你就能告訴我有辦法解決你的內(nèi)傷,還能沒事人一樣地過?”他也死死盯住展畫屏的眼睛,“你說良心話,有么?”
展畫屏老實答道:“沒有。”
紫袖點頭道:“這就沒得說了。”他腳尖微動,挑起地下一片碎瓷,伸手捏住。只聽王爺脫口叫道:“你做甚么?!”
話音再快不如他的手快,剎那間瓷片已抵住了脖頸,紫袖道:“都說清楚了,咱們早也告過別了,你走罷。是我自己向王爺保證,誰也沒逼我。”
展畫屏已來不及朝前搶,只沖他道:“那時沒有辦法,現(xiàn)在卻未必,我如今已安然無恙了。”
紫袖連眼都沒眨,朱印面現(xiàn)難色欲言又止,最終默然;只有王爺冷笑一聲道:“你這謊話精,此刻再扯謊說我那顆藥見了效,可是沒人信的。”
紫袖抬起手來阻止了他,平靜說道:“你走罷,不必說了,這件事我說了算。我數(shù)到三。”隨即便道,“一。”
展畫屏見鎮(zhèn)不住他,眼神一閃怒道:“你敢割破自己一層油皮,我今天血洗大般若寺。這些人命全部算在你頭上。”
——他真要生氣了。紫袖面上波瀾不驚,熱血早已沖了滿頭,心亂如麻之際倒有了勝算,笑答道:“反正我一閉眼就全都看不見,隨你。”又道,“二。”
展畫屏像是不相信這話出自他的口中,顯然一怔,隨即朝他走來。王爺急得嚷道:“展畫屏!你不要逼他,你以為你徒弟會聽你的話?”
展畫屏像是走得很快,紫袖已分辨不出,只感到他的那股氣勢洶涌席卷而過,幾乎壓得自己瑟瑟發(fā)抖。他一面生畏,一面卻又生出一股決心,那決心發(fā)自兩年來的自省,從小到大的依戀,以及對生死無喜無哀的覺悟,以至于沖破了展畫屏的威壓——放在從前,絕無可能。
沒有第二條路。展畫屏出手便不認輸,但這場對峙只有一個人能贏。他向后疾疾退去,卻握緊瓷片,手肘微動,便向頸中割下。
疼痛襲來的一刻,他倒覺得松了口氣。如果能將展畫屏逼退,他就贏下了這一場;如果不能……
瓷片轉(zhuǎn)眼切進脖頸皮肉。但也僅僅只是切了進來而已——甫一加勁,只覺手腕內(nèi)外兩處穴道同時一麻,便再也加不上力氣,身前有一角信封、一團茶葉,與手中那瓷片一同跌落。
展畫屏和朱印同時搶上,瓷片雖小,紫袖頸中鮮血已涌了出來。二人如同排練過一般齊齊抬手,一落于頭頸,一落于前xiong,封住他大大小小數(shù)處穴道止血;再從懷里取出藥來,外敷內(nèi)服一氣呵成。展畫屏從衣擺撕下整整齊齊一條布來,給他纏好傷口。
紫袖方才心情激蕩竟忘了朱印還在旁邊,被兩人同時制住自然毫無還手之力。此時有些迷糊,如同案板上一條半死的魚,只得被料得服服帖帖,卻將一應(yīng)手勢動作瞧得清清楚楚,心生欽敬,早已忘了身在何處,只回顧二人功夫,不由默想:當(dāng)世兩大高手之精妙迅捷,難得一見;不知并肩作戰(zhàn)又是何等風(fēng)采,可如今素墨蘭汀都已不在,哪還有人能迫得他們?nèi)σ粨裟兀?/p>
茫然間眼神游移,才同展畫屏四目相對,回過了神。展畫屏道:“皮癢了不是?”聲音甚輕,殺氣卻霎時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