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和朱印面面相覷,都是臉色一黯。展畫屏又道:“那包裹里頭應當是個匣子,”他伸手比了比,“枕頭大小,沉甸甸的。我常辦這事,自然不會多看,只管拿。”
紫袖正聽著,王爺卻失口嚷道:“不可能!你……”
展畫屏見他神情劇變,便不再問,一口氣說道:“包裹帶回宮中,便由你爹保管。只是他心中存著猜忌,也不急用,并未賜予太子,不久宮變即起。你這里不見任何變化,因此全然不知。”
王爺仍沉浸在震驚之中,低聲道:“為甚么……為甚么?”
紫袖一頭霧水,展畫屏又轉來問他道:“在我不知情的時候,你喂我吃過藥,對么?”
他茫然一刻才道:“出了靈芝寨后,你在千帆四圣手下重傷不醒,我給你服藥吊命,都沒見效。”
展畫屏又道:“若我沒有猜錯,那藥是陳麒杰那里得來的,對么?”
三雙眼睛都盯著自己,紫袖形同受審,六神無主道:“對,是我被金錯春打了一記,皇……不對,他死了,是陳麒杰賞我的。我做侍衛的事一直瞞著你,因此也沒特意講明……那補藥不好,是我的錯。”他一邊說,一邊瞧見王爺伸手抓住了朱印胳膊,指甲掐得發白。
展畫屏面色平和,點點頭道:“你的傷必定不輕不重,他用那藥來收買人心。”紫袖道:“大概是罷,我心里別扭,才沒有吃。”
“幸好你沒吃!”王爺沖口道,“那就是回雪鎮魂丹!”
“甚么?”紫袖沒有聽懂,“……甚么?”
王爺紅著眼眶嘆道:“蠢材!被他換走的那件寶貝,就是回雪鎮魂丹啊!!!”
紫袖頭腦嗡嗡作響,只見展畫屏道:“先帝要我去換,我卻不知內里裝了甚么。那匣子甚大,里頭必然填塞旁的藥材;你我見到的鎮魂丹,卻是單獨取出來的小小玉盒:因此即便我去王府吃藥,也并不知道那就是從前經手過的東西;而服下的那一顆,正是我當初換進去的贗品。”
“難怪當即嘔血,”朱印道,“我只以為藥不對癥,沒想到早已換過。先帝這份偏心,可比我想得更要偏些。”
王爺面色如雪,終于問道:“為甚么他會知道……會知道我有這丹藥?連,連盒子都……”
展畫屏道:“興許他知道素墨和壽王來往,卻不知道壽王的算盤;興許他知道更多,卻終究沒能周全:這是他和素墨之間的事,人已作古,此時也無從得知了。素墨從不曾無故給藥,你爹取個現成,倒不必和素墨多費口舌。至于你……”他又淡然一笑,“如此看來,你當時隱忍不發束手旁觀,反倒明智;否則壽王能活,你卻未必。”
他將目光移回,對紫袖道:“真正的丹藥始終存在宮中,就此沉寂。皇宮異寶無數,我猜是被當做平凡補藥,一直無人在意;盒換瓶,瓶換盅,都是常事。陳麒杰更加不懂,只因你出身王府,才拿來做個順水人情——他的侍衛出身千帆院,或取財帛,或有名醫,自然瞧不上這丹藥。歷經輾轉,最后竟到了你手上。”
紫袖試圖解他們三人的話,慢慢問道:“你……你把解藥早就吃下了?你又是怎么想起這回事來的?”
展畫屏微笑道:“臘月十八你沒有回去,我在門口找見了你留下的藥方,就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料你已然知道內情。我那時也束手無策,想到你分別前說的那些話,就有些不痛快。”
“情急攻心,”朱印忽然說道,“心脈必然震痛,因此才留意到了傷勢罷。”
紫袖乍得知展畫屏居然也不能自在應對無常,膽戰心驚問道:“是……引發了舊傷?”
“應當是那樣才對,”展畫屏道,“可是遠比從前要輕。我深以為異,然而著實沒有大礙。因為已許久不受重傷,素日并未在意,直到發現心脈不再危脆,我才從頭細想。若要治傷,須得服藥行功,除去蘭澤的藥,也只剩咱們在路上那個時候。再回溯往事,原本不相干的那些,不見得就不能連在一起。”
紫袖自然不會忘記,自己帶著他一路找去醍醐坡,給他運功渡氣,的確每天都不曾間斷。他聽得呆住,仍不相信,爭辯道:“即便吃了藥,可是我功力畢竟有限,那一點真氣算甚么……”
“不要小看你的真氣。”展畫屏道,“我雖練功久些,卻是中途轉換,一應凌云派內功都還帶著;你功力未足,卻是散盡從前內力之后重新練起:要說佛門純陽真氣,你的反倒比我的更精。三毒心法本就是佛門正宗內功,何況你不顧自身存亡,給我渡了又渡,服藥療傷的分量早該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