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紫袖無奈道,“給你送點心呢,叫我住一夜,明日再回。”兩人面面相覷一刻,甚么話都不說,面色卻同時緩了下來。
紫袖便在殿內(nèi)站著,正趕上小丫頭喂鳥一個失手,一只畫眉撲棱棱飛進殿來,到處蹦跳。有人去拿網(wǎng)子,幾個侍衛(wèi)先拿一只盆子,想要將它扣住,卻許久都不得法,王爺不耐煩道:“你把它圈起來管甚么用,當(dāng)心悶死了!”
紫袖聽在耳中,只覺好笑,六王爺?shù)伤谎鄣溃骸靶Γ椭佬Γ 庇只仡^沖外頭道,“捏在手里做甚么?又要捏死了!就叫它在殿里飛罷,總歸出不去。”
紫袖看他一臉關(guān)切,還要再笑,忽然像被一道驚雷劈中腦門,板住了臉?biāo)浪劳徊讲匠呷ァA鯛斂粗畷r凝重起來的神情,困惑道:“你做甚么?別離這么近!”后來竟帶著一分慌亂道,“……你是瘋魔了?”
紫袖站在他跟前,抄心盤子塞在他手中,由衷說道:“王爺真是聰明人!”
六王爺上下看他,朝后一縮,又伸出手來奪了盤子,抱在懷里道:“你才知道?今天這是吃錯了藥?”
紫袖毫不會他滿滿的挖苦之意,轉(zhuǎn)身便走。他匆匆走在王府中,身邊閃過無數(shù)花木廊柱,皆成虛像。方才王爺無心兩句話,直是黃鐘大呂,給他當(dāng)頭一棒。
若當(dāng)真把江湖門派歸攏成侍衛(wèi),即便捏在自己手里,也早晚將門派捏死了。他意識到這一點,想到長泰帝關(guān)于魔教的那些話,忽然沮喪起來。他自以為思索著走出一步棋,其實卻仍是旁人早已畫好的棋路。化為己用……他腦中盤旋著曾經(jīng)拿到的那一錠墨,發(fā)出一聲輕嘆。能將一切化為己用的,其實是皇帝自己。
他有些疲倦地回到猗蘭居,不等進門去,便聽有人招呼。相熟的小侍衛(wèi)跑來笑道:“可回來了,還想跟你說呢,前兒我們幾個偷著去丁家賭莊,你猜見著誰了?”
紫袖心里一沉,仍問道:“誰?”那小侍衛(wèi)道:“就是你那開飯莊的朋友,跟丁家小少爺熟絡(luò)得很。”紫袖點頭道:“想是早就認(rèn)識了。”
兩人又說幾句才分別,他心頭無名火起,干脆連門也不進,返身又朝赤霞莊去。
正逢晚飯時分,赤霞莊也沒有賓客滿堂的情形,上回還見了白霜的車,這回連個影子也沒瞧見。他直奔上回那小伙計,小伙計卻像是認(rèn)出了他,死活不肯再收他的銀錢,只支支吾吾想逃。
紫袖一把拉著他問道:“白霜又在丁家賭莊,你敢說不是?”
小伙計自然不敢說,噤若寒蟬,面色發(fā)青。紫袖當(dāng)即便尋向城外,到了丁家莊上,熙熙攘攘中遍尋丁曦不遇,老管家卻認(rèn)得他是送丁曦回家來的人,忙著叫人帶他過去。到了門口,只聽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他止住家丁,自行推門進去。
門內(nèi)金光耀目,陳設(shè)精貴;當(dāng)中只有一張大桌,桌上各般賭具擺得琳瑯滿目,圍坐著四五個人,衣著奢華,當(dāng)中果然夾著一個白霜,也穿著綢衫,此時都抬頭看向門口。紫袖眼光在數(shù)人面上一一掃過,一時無人說話。丁曦從一邊跳起來笑道:“殷大哥!稀客稀客!”
紫袖看著白霜,冷冷地說:“你們倒會快活,怎么不叫我?”
屋里一時猶如霜凍,白霜面沉如水,其他幾人見狀不對,紛紛告辭離去,丁曦自然不敢離開半步,只把門關(guān)了。
紫袖看著門邊桌上溫著一盆面條,幾碟精致小菜,口中問道:“這是甚么?”
丁曦忙笑道:“方才那些都是城里開飯莊子的,自家兄弟耍起來,最是厚道的。都是小打小鬧,哪怕輸光了,也能吃頓飽飯再走。玩得前心貼后背,吃口面條熨帖。”
紫袖點點頭道:“你去給我加個菜碼來。”說著伸手便朝桌上去摸。丁曦一把將桌上骨牌籌碼全部掃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湓诘兀r笑道:“使不得,殷大哥說笑呢,你又不好這個。若是餓了,我這里有好廚子,單給你開一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