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印仍要再講,王爺已執起茶杯笑道:“你何必又要跟他為難?你不見了紫袖,要找人出氣,哪里用講這些有的沒的?我沒守住秘密,你今天就是來取我性命的——我并非不懂,何不直言?”
展畫屏卻道:“王爺可冤枉我了,我哪里要取誰性命?此次前來,反而是將我的性命交予你?!?/p>
朱印十指一緊,只聽王爺促聲問道:“你……你甚么意思?”
展畫屏說:“我人在這里,你關我就是。管保不勞你的人動手,只將牢門一開,我立即自行進去?!?/p>
朱印又想勸,又有些糊涂,王爺已將茶杯重重朝案上一拍,起身怒道:“你竟是來投降的?”
“自然如此?!闭巩嬈恋?,“那時為了甚么將我放走,如今不妨全盤收回。只不巧腿已接過,如需再斷,現在便斷給你看——同樣也不勞你的人動手。只是須得勞煩王爺著人抬我回去了?!?/p>
王爺似是聽見當世最逗趣的俏皮話一般,仰天大笑。展畫屏不再說話,朱印是無話可說。王爺笑聲漸歇,嘆著氣問道:“我捉你做甚么?十賢也罷,魔教也罷,早都’既往不咎’,你孤身一人,對我有甚么用處?”
展畫屏帶著十足信心道:“王爺當時捉我,也不全為了十賢魔教罷。如今再捉一回,用處可比那時多了。陳麒杰到底怎么死的,想必你的皇侄比誰都清楚。他雖遮掩過去,你也應當心中有數。如今塵埃落定,坊間卻也有些傳言,我可聽說是睿昭太子回來索命了。你那皇侄看似篤定,心里說不準也想要一道保命符。”
殿前一時寂靜無聲,只有山風悄悄吹過。心明方丈向來周到,朱印一路留心,知道再無旁人在側,才敢在這里放膽說話;只是不料展畫屏忽然將這件潑天的大事輕而易舉揭了出來,盡管有所預備,仍暗自吃驚:一句“保命符”,隱約又拿住了陳家人的七寸。
王爺卻不為所動,只贊許道:“可見你是打定了主意來的,果然思慮周全。我拿了你,交給今上,當初弒君罪人歸案,皆大歡喜——不但我的命保住了,還保住整個皇族,豈不是天字第一號大功臣?我這虛有其名的皇叔竟能手握如此偉績……你讓我如何拒絕得了?”
展畫屏道:“王爺包賺不賠的?!?/p>
王爺志得意滿地笑幾聲,又道:“我真不曾想到,展畫屏居然能做出這種事來。”說罷將手里茶盅狠狠擲下,磕在臺階邊緣,連蓋帶碗跌碎,在潑開一片茶水中紛紛滾落。
王爺盯著一聲不吭的展畫屏,咬牙道:“打斷你的腿,也換不來你一刻消停。為了你徒弟,你寧肯自投羅網……好,我讓你來投。”說罷倒坐了回去,“你先把雙腿斷去,要斷得再不能接續才行;再將自己武功廢去,廢得徹徹底底,再也練不回來?!?/p>
朱印直覺不妥,忙回身道:“王爺……”
“滾!”王爺xiong腔起伏,只望著展畫屏,“你計劃得好!我只要捉你,這消息必將被你散布天下;你只需呆在牢里,紫袖必然萬死不辭地找來……那倒是好極了。我不但放他進去瞧你,還要讓他多去瞧,整天瞧。我偏要他看到你成了廢人,卻再也不能帶你走,讓你見得到他卻碰不著……你既來了,可想過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