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只盼著他能脫身,就阿彌陀佛了。
在下頭看著時,他已想了許久。展畫屏如果聽了心明的話轉身就走,那才是見了鬼;只要有人同他糾纏,他就無法干脆利落地離去——哪怕想做的事已做完了。
qz
他對展畫屏行了個禮,轉向眾人,團團一揖道:“小弟凌云派殷紫袖,見過各位英雄。”又朝任遠村、嘉魚、衛懷請罪道,“此前未以真名示人,望乞各位前輩海涵。”
衛懷便問道:“你在山中阻攔我等,為何不通報真名?”
紫袖為了不讓三大派去尋魔教才和方思泳動手,當時自稱洪三,景行門和喬木莊多位弟子都在,他心中早已料到會有人出此一問,當即揚聲道:“凌云派和魔教的恩怨另有內情,仍待細查——興許是敝派先對魔教有不義之舉,也未可知。”
場下眾人聽了,有的議論,有的不信,只聽幾人七嘴八舌問道:“你當真是凌云派的?”“別是魔教的人來冒充罷?”紫袖剛要答話,只聽嘉魚說道:“我知道他是凌云派的。諸位不信他,可信我?”群雄半信半疑,又去看心明方丈,只見他不為所動,這才不再質問。
“不瞞諸位,”紫袖道,“原本敝派和魔教有潑天的大仇,自然不能就此輕輕放下。只因事關重大,敝派掌門正在細查;待水落石出,勢必知會天下英雄,將原委細細分說。”眾人都知道凌云派多人死于魔教之手,若弟子敢這樣說,那必然是另有隱情,當下也不好再多言。
紫袖又道:“只是方才聽聞爭奪盟主云云,不但弟子不能茍同,凌云派上下想必也都不認……還是及早收手罷,”他轉向展畫屏,一字一頓地說,“師父。”
師父。這兩個字他昨夜叫了無數聲,都太含糊,不如這一聲清晰。清晰到場下群豪也都聽得一字不差,這才嘩然:本以為這二人只是弟子撞著前掌門,沒想到竟是徒弟對上親師父。
展畫屏的眼睛里仍然平靜無波。紫袖定定看著他,心里默默求道:舊案我已說了,盟主一事他應當不會再提,最快是罵我兩句,走為上策……他倒是走啊,干嘛站在這里?
站了一刻,誰也沒有走。展畫屏擺出與此前一樣的勁頭說:“來。”
紫袖心里一跳,盡力穩住嗓音,也平靜地說:“弟子不才,請師父見教。”他在眾人灼灼的注視當中拔出劍來,朝展畫屏疾掠而去。
總有一個人要先動。他明白得很,只要展畫屏動起來,就一定是贏的那個。而無論他自己變成甚么模樣都不要緊——畢竟凌云山的大事揭過了,他輸得再慘也不過是因為功力低微,魔教那幾個人自然出言嘲諷幾句,展畫屏便能就坡下驢,順勢離去。
他一劍直取展畫屏中盤,是準準的凌云劍招式,心里卻慚愧道:“大師兄,對不起。我把凌云派的臉丟在這里了。我還是會幫著他。我沒有出息。”
展畫屏果然動了。他抬起手來,像是大般若寺中最隨意的一個游客。
紫袖尚未到他身前,卻忽然慢了下來。撲面而來的不是勁力,而是展畫屏的殺氣。這濃烈殺氣讓他忍不住地發顫,他甚至從未這樣恐懼過。展畫屏面色一絲不改,卻猶如地底閻羅現身人間。紫袖這才意識到,同他死戰的人,心中該是何等驚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