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覺察到他聲音中的一線裂痕,十分自然地掏出藥來,走近半蹲下身,給他敷治傷處,一邊說道:“我那侄兒同你年紀相仿,來這里之前便已不知吃了多少苦頭,也不知進來之后是死是活……若能接了出去,不必挨打挨餓,擔驚受怕,能有個去處遮風避雨,有個師父帶著練武,可有多好呢。”又抬頭看著他笑笑,“我雖找不到他,此時給你敷藥,也是一樣的。”
紫袖在山上跟師妹師弟打交道多了,向來不免說些軟話哄人,卻又帶著真實的親切。那少年聽他始終和氣,此刻又軟語溫言,一時掌不住,眼眶便紅了,抿了抿嘴唇道:“你那好侄子,武藝比我強,不但打敗了我,還跟那老頭兒如魚得水,倒擠兌我。我已挨了三回打……”說著恨意上臉,流下淚來,“他攛掇那殺千刀的掌柜折辱我,我若不跑,早成了被人騎的狗……我恨不得一頭撞死!”
紫袖看著他不加掩飾的情緒,抬手給他擦了擦淚說:“不是甚么狗,也并非要折辱你。”他想起那時拼命與花有盡抗衡的自己,望著秋生的眼睛,“對你做這種事的人,只是為了告訴你,他強你弱,要你服從,僅此而已,甚至不如被狗咬一口。你沒有服從,而是跑了出來,你做得對。”
秋生又攥緊了衣裳,吞吞吐吐地問:“你真能帶我一起走?”紫袖笑道:“既讓你進了門,若能一并出去,還能把你自己留下么。”秋生垂下眼睛道:“如果我對你侄兒做過錯事,你還要幫我么?”紫袖奇道:“誰又沒做過錯事了?改過就是。”
秋生道:“此前去來觀的胡老道,就在江湖好漢面前自盡了,可到處都還有人說去來觀的道士虛偽得很。”
看著他局促的模樣,紫袖不禁暗嘆他畢竟還是孩子,便朝他道:“胡道長做了錯事,以死謝罪,自然因為錯得大了些,旁人幫不了。至于你和我侄兒,才多大的人,有甚么過節,先出去了再說和,大不了打一架,有甚么要緊?”
秋生默默無語,終于小聲道:“你不是魔教的人罷。”
紫袖只作不知,順勢問道:“甚么魔教?”
“掌柜只叫我來打探,怕你是魔教的人。旁的我不知道。”秋生看看紫袖,再看看展畫屏。
兩人對視一眼,紫袖又說了幾句安慰秋生,聽見外頭又有人來,便都不說話了。果然有人敲門問話,展畫屏便同秋生躲進里間去。紫袖開門一瞧,是那跑堂的來了,仍帶著市儈的笑,低眉順眼地道:“小店跑丟了一個伙計,只怕驚擾了客官,小的來問一問。”
紫袖干脆答道:“甚么伙計?沒人來過這里。”說著便要關門,那跑堂忙抵住門道:“客官再想想。”
紫袖不知他此來何意,只覺他手上勁力倒不小,假作不耐煩揮舞手臂,那人不著痕跡地閃身一躲,竟躲了開去。紫袖一回手,后招卻將他頭上帽子掃落,眼前又一閃,原是那人頭上系著一條亮閃閃的銀絲發帶。紫袖笨手笨腳地接住帽子,跑堂的一邊扶正,一邊又賠笑道:“丟了伙計,店里管事的人必要責罰小的……”
紫袖便讓開了門,叫他進來,低聲道:“你口中說的人,就是你自己罷。”見那跑堂面上閃過一絲異色,反手已關緊了門,“若不是見過你那同伙兄弟,這回還看不破你的身份。”
話音未落,眼前呼呼風起,兩人已赤手相搏。那跑堂百忙之中開口朝屋里道:“這兩人必是魔教的探子,快制住里頭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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