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算計。你只想混到那個時候,偷偷接應,幫著展畫屏成事。你這一腦袋漿糊,卻想不到將此事消弭于無形,哪個都不必死。”
二人站得甚近,在冷清的梅苑中顯得劍拔弩張。
紫袖看他嘴角緊繃,神情有些熟悉,不由微笑道:“你皇兄那時給我一錠墨,叫我化為己用,我只以為是招安之意,用來對付哪個門派的,沒想到原來竟是這般狠毒。你看他布下的局,胡不歸能控制去來觀,鳳桐指使凌云派,如此這般不需多久,整個江湖都握在朝廷手中,一舉一動不過是旁人所執的刀劍、戲臺上的傀儡,生殺予奪還由自家說了算嗎?若非魔教此番作為,我仍然不能明白……我師父做這件事,就是為那些小人物伸冤——不該成么?”
他盯著六王爺,向前再走一步:“我找到展畫屏,你想法子扣住他,就是折了魔教一大截戰力。你說哪個都不必死?”他收了笑意道,“王爺久不涉足江湖,當真全忘了刀光血影。這梁子結得如此之大,以你皇兄的手段,必然一個不留。你以為我會聽從你的指派,舍棄魔教去保仇人的性命嗎?”
“那你打定主意了?”六王爺問道,“你就眼睜睜看著展畫屏殺進宮去自投羅網,等在這里甚么都不做?”
紫袖自然看見他眼底的焦急之色,點點頭道:“我跟你本不是一路人,只有在保住我師父這件事上,才有一致的時候——你心急如焚,我又豈能呆在京城,甚么都不做?因此你不如告訴我他與十賢有甚么關聯,即便要尋他,我也好有個籌劃。”他說,“我也有一件事告訴你。”
“你有消息能跟我交換?”王爺橫他一眼,隨即便冷笑起來,“上回兩件事,第一件是金錯春已死,第二件你存到現在,竟留著威脅我?”
紫袖假作不見他的厲色,自顧自道:“再往前些時候,你的回雪鎮魂丹不對癥,將我師父吃得吐了血。”
六王爺的面色霎時一變,又是心痛,又是悔恨,當即道:“我……我不是成心的!他又怎樣了?”關切之色溢于言表。
紫袖卻道:“素墨是皇帝的親信,對罷?”他迎著六王爺剎那警覺的目光,繼續說道,“素墨師徒今年底明年初便要由海外回大乾來,一定會來見他的主子。若我屆時無法從南邊海港拿住般若三羅漢,王爺不如到時候打聽好素墨的蹤跡,擒住他是正經。”六王爺登時皺起眉來,看他如看仇人,紫袖仍慢慢地說:“哪怕你捉不住人,只能問明藥、拿到新藥,將我師父病根除了,也算將功折罪。我用此事換十賢真相,可值得罷?”
六王爺目不轉瞬地瞧他,竟然發起抖來,顫聲道:“素墨……素墨會去南邊海港?是展畫屏跟你講的?”看他沒有否認,突然咬牙切齒地說,“將功折罪!你這蠢材!你被他騙得死死的,還在這里跟我叫板!”說著竟一巴掌扇在紫袖臉頰。
他情急之下出手居然極快,紫袖一時不防,吃了這一記耳刮子,尚沒回神。他從小長在門派,雖然練功挨罰,比武挨打,卻從未有人劈面抽他耳光,這般遭人羞辱還是二十多年頭一回,眼神登時一黯,啞聲道:“他騙我甚么?”
六王爺卻仍在怒罵:“你果然只是膿包!憑你也找得到素墨,也配問十賢?!”
紫袖的手早抬了起來去抓他脖頸,朱印卻自打聞聲便比他更快地進來,口中道:“王爺息怒!”甫出口時,人已攔著六王爺朝廊下退去。
紫袖的怒火早被煽到了頂,當即朝六王爺走去,口中道:“你如何知道素墨不走南邊?你如何知道他的行蹤?!”朱印拉起王爺縱身一躍到了廊柱之后,口中兀自勸架,顯然自認虧,帶著他躲閃。
紫袖面孔仍覺火辣,顧不得其他,摸出兩顆佛珠“嗡”地一聲便朝六王爺甩去,一顆襲口,一顆襲手。朱印單手攬著六王爺,另一手伸出速速拂過,再張開時,指間夾著那兩枚佛珠,也被他勁力震得麻木,甩了一甩。紫袖目光如箭,只管沖前逼問道:“素墨在哪里?展畫屏騙我甚么?!”
六王爺看他當真出招,早氣得腦門青筋直跳,急吼吼地道:“愚蠢透頂!十賢怎會輕易到海外去!只有你……”卻被朱印捂住了嘴,“嗚嗚”地拼命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