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戎對遠處的西樓搖頭道:“你不成,等著罷。”終于再無戒備,全神貫注向杜瑤山一鞭劈下,內心只道此招必中。
眼見杜瑤山一顆大好的腦袋便要碎在鋼球之下,只在最后一刻,紫袖忽然活鯉魚般從地上一躍而起,伸手便拉住了鞭梢,穩(wěn)穩(wěn)不放。
秦戎大驚,不知他如何能看準鞭路,又恨又急,勁力催處,九節(jié)鞭順勢纏在紫袖左臂之上,眼看便要絞斷。紫袖以血肉之軀抗他鋼鞭,面現(xiàn)痛苦之色,秦戎又興奮起來,滿心歡喜,振臂便待將一條膀子給他生拽下來。剛剛動念,背心卻一痛,手臂勁力倏忽消失——一柄長劍透xiong而過,劍鋒上染著一片鮮血,正在向下滴落。
紫袖甫一發(fā)覺絞緊左臂的力道撤去,便即一振臂膀,鋼鞭離手。他跳了起來,照著秦戎任督二脈幾處要穴下了重手點去,讓他動彈不得,撂在地下。西樓也不拔劍,只對他一瞧,紫袖便從懷里摸出繩子來,西樓自行給杜瑤山敷些金創(chuàng)藥。
這兔起鶻落的瞬間,杜瑤山躺在一旁看得真切:方才只見西樓身形一晃,眨眼間便趕到了這處,別說秦戎,連自己也著實未曾料到他腳下這樣快——劍術著實不大高明,只是來得輕靈迅捷,長劍已將他刺個對穿。
此刻對著西樓一張俊臉,看他給自己上藥,登時哪里都不疼了,如置身云端,實在不敢多瞧,朝紫袖喃喃說道:“怪不得你說’我?guī)熜直饶忝艚荨瓉砣绱恕?/p>
紫袖道:“我?guī)熜值妮p功,在同輩中可是數一數二的。上回你不曾捉到……此獠,我猜他應當進退甚快,昨晚便和師兄商議,今日見機行事,以備不時之需。”又自嘲道,“方才做戲不大自然。”
杜瑤山聽他此言,才知二人竟是有備而來,甚或比自己想得更加周到。此前自己建功心切,只想著捉人雪恥,當他二人是來打個下手,沒想到遇上強敵,也是靠這師兄弟配合默契方能勝出一籌。他的臉本來因失血而面色蒼白,此刻竟面上發(fā)燒,不知自己臉紅沒有,勉強對紫袖道:“你竟也會詐人了。”
紫袖笑道:“在山上被我?guī)煾冈p,在這里被你詐,照葫蘆畫瓢唄。”
杜瑤山低下頭去,又見西樓正收藥瓶,想到同一個人,同一雙手,捅秦戎時干凈利落,毫不猶豫,又是驚駭無已。心里只想:“同出一門,紫袖跟他師兄相比,果然還是要膿包一些。”再看紫袖捆秦戎手腳,只覺他嚇得傻了,便道:“都死了,還捆甚么。”
紫袖不抬頭,西樓道:“死不了,給他留著一口氣,等你回去審呢。”
杜瑤山驚訝道:“甚么?人沒死?”
西樓嫌惡地朝秦戎瞟上一眼,像是怕沾臟了自己的目光一般,慢慢地說:“要是就這么死了,你回去如何說得清。既捉住了,不妨便把案子破了罷。”
杜瑤山看著一動不動的秦戎,似乎xiong口是在微微起伏,尚有呼吸,心里卻依然打鼓,暗自道:“只怕他將心一橫,只求速死,甚么都不說,帶回去也已晚了。”
西樓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掏出一個極小的瓷瓶,倒出兩顆藥來,拋給紫袖。紫袖捏開秦戎下巴,將藥丸向里一丟,再在他頸中xiong前略一推拿,只見喉頭略動,那藥丸已化入腹中。
西樓冷冷地說:“我凌云山上的好藥,給他吊命用了。他若死了,又對得起誰?”說罷便撕下衣襟來,和紫袖一同為杜瑤山裹傷。
杜瑤山前xiong早一片血肉模糊,紫袖見他尚能自行拉開衣裳配合,便道:“我瞧瞧骨頭,許是疼些。”杜瑤山咬著牙道:“出點血,不要緊……啊!”忽然一聲痛呼,只覺紫袖手指如同金鋼鉆,按住他前xiong幾處,要將他擊碎。
紫袖卻帶著些喜色道:“這秦戎果真貪多嚼不爛,拳腳鞭法匕首,力氣雖大,招式又唬人,內功卻不怎么樣——骨頭雖打斷,只是靜養(yǎng)也罷了。”
杜瑤山疼得聲音都快沒了,顫顫地說:“不怎么樣,還這般疼?”紫袖無辜道:“自己參悟。”
秦戎一雙眼睛大睜著,眼神清明,果然被那藥吊得精神起來,只是面色痛苦無比。紫袖沉下臉來,朝他腳上踢了一記,恨道:“知道疼了么?招不招?”秦戎也不說話,只緩緩眨了眨眼睛。
紫袖從他懷里掏出一張青色面具,已被染得鮮血淋漓,卻尚未破損。當下問道:“這是你師父的?”
秦戎又眨眼睛,西樓踩住劍柄道:“說話。”
秦戎頓時嘶聲叫道:“啊!是……”聲音黯啞不堪。杜瑤山知道他師兄弟必然要逼問魔教之事,也不去管。
紫袖又問:“你師父呢?”秦戎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