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海棠聞聽此言面現怒意,輕抬手臂,兩條綢帶照他身前卷來。紫袖朝前數步,探手使出浮生十掌招式,虛虛一繞,竟將綢帶挽住,隨后借勢一拉,便將遲海棠扯近數尺;隨即出手如電,拽住她的手臂急速向后退出兩丈,站定方道:“阿姐,你知道我甚么本事最強?”
遲海棠另一條綢帶已卷上他的肩膀,脈門卻被他死死控住,又驚又怒地看他,紫袖只管說道:“我這鼻子,有時比狗還要靈;方才一炸,又更靈敏兩分。”他作勢嗅了一嗅,“此刻硝煙味雖重,又尋不見人跡。可我能嗅著血腥氣味,還有生人的氣味。”說罷松開了手。
遲海棠本要還手,此時也定了神,目光在那倉房和薛青松之間游移,不由問道:“原本都在那間屋里,火藥彈炸了,是無窮妹子將你推了出來,是不是?”
薛青松慢慢擦著臉頰的血,沉默不答。
紫袖看遲海棠的眉頭越皺越緊,便道:“阿姐,你心里只有他,自然不信是他刻意為之。他在你面前做戲,你便信以為真。”他一邊說著,心里一漲一漲地疼,“人之常情,不只是你。”
倉房處一片靜默,偶有碎瓦砂石滾落。遲海棠如在夢中,向薛青松道:“來的人都折在里頭了嗎?”言語間帶著無限疑惑不解,“為甚么?”
薛青松從地下站起來道:“咱們上回入宮,眾人已然得償所愿,將真相公之于眾,如今外頭也都知道了,算是了無遺憾。亂子是咱們惹起來的,如今也要咱們平息。此事一了,我便能接替舅舅做回將領,家中田產官職,亦能盡復。”
遲海棠向來潑辣的面孔現出一絲畏縮,呆立當地,像是回不過神。紫袖已將四周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那股不安終于明晰起來。
這里離丁家賭莊并不算遠,他上回來查探時,已在附近瞧過,只是這次從另外一個入口進來,黑夜里難免眼生。如果沒記錯,穿過大院走到盡頭,fanqiang出去,便是白霜遇襲的地方。
白霜偏偏是在這里……他默默念著,忽然喉頭一哽,想到白霜脖頸的傷痕。那傷痕一遍又一遍在眼前放大,大到極致便浮現出一只布包;那包里裝著茶葉罐子和水瓶,總拿來給展畫屏倒茶喝,他曾不止一次抓過來玩。
——布包上被主人別著一只鐵夾子,那鐵夾子的輪廓,同傷口一模一樣。
是他,是薛青松。
耳邊像是又響起六王爺幾句話:“魔教被人泄了底。”“也許兵馬司和軍中也都摻了一腳。”
過去的事和此刻的事,隱約連了起來。
原來如此。他心底一縷一縷生出悚然的驚嘆,嘆皇帝布局有方,出手太準,應變夠快,落子夠早,能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他終于開口說道:“你們離開皇宮之時,想必便已議定時日,分頭行動。于是有人便找上了你,許足了好處,要你暗中相助除去魔教,便能回歸軍中,圓你的大將軍夢。你們在這里見面……不,興許是來商量如何布置,因此你萬分心虛,怕被行人撞破。”
薛青松一言不發,遲海棠眼睛發紅,咬牙問道:“你為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