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畫屏看著他不說話,忽然將衣領朝旁邊一拉,露出膀子,似笑非笑地說:“我以為你血氣方剛呢。”紫袖一看他肩上還留著自己撓出來的印子,尷尬一笑,嗖地把他衣裳拉緊,正色道:“別露出來,原本止住了的,看見你這身板,止水也起萬里浪。”
回到谷中,兩人這才騰出了工夫,將千帆院右尊者的武功路數細細拆講。這是師徒二人的習慣,自從在醍醐坡一起練武,兩人單獨過招也好,同外人動手也好,每當打過一架,過后必要復盤:展畫屏一定會將得失利弊擺在眼前,對他分析得清清楚楚。紫袖聽得多了,不但對自己身手的優劣了然于xiong,也對許多功夫都有了更深的見解;這回再加上瑞年客棧的事,展畫屏又從前到后將線索一路捋順,甚至連千帆院的武功傳承也做了推測,他有些聽不大透徹,卻也自認又長了些見識。
展畫屏看著他眼神變幻,笑問道:“這些不如單講功夫好玩,是不是?”紫袖自然偏愛練武的部分,又不能直說,忍著笑連拍馬屁:“你講的必然都是好的,只是武學講得格外好些。”蹭上去摟著他問,“這般傳授,是不是獨我一份兒?”
“那自然的,”展畫屏朝他鼻尖親一記道,“旁人求我,我也不肯講。唯有像你這樣聰明,才聽得懂。”
紫袖聽他瞎扯,心里卻是高興的,一連幾天都精神抖擻,仍去谷中練劍;卻正趕上蘭澤在那里擺弄竹枝,便上前去搭把手。他提著竹子跟在后頭,問蘭澤道:“我原以為師父摘得也忒多了些,沒想到是蘭大哥要的么?你要這些做甚么?”
“也不是我要,”蘭澤拿著幾片葉子道,“這竹子當中的竹瀝,取出來加以炮制,能入藥的——這已是最后一批了,咱們拿來制毒。”
“毒?”紫袖跟著他進了藥房,看他徑直伸手去試碗里的藥汁的溫度,忙阻攔道,“既然是毒,你總不能赤手去碰啊!”
蘭澤笑道:“不要緊。單獨的竹瀝是無毒的。”
紫袖聽他這樣說,便挽起袖子來,同他一起取這竹瀝。蘭澤讓他做些粗活,自己轉身去,取出一個小壇。紫袖打眼一瞧,見是蘑菇,隨口道:“靈芝寨也有這個,算是山珍了,你腌來吃的么?”
蘭澤坐在一旁笑道:“此前嘉魚寨主來送藥時帶了些。這蘑菇用藥浸過,便有極慢極微弱的毒性,再配上金絲細竹的竹瀝,反而成了一味甚是霸道的毒藥。若不是她指點,我再想不到的,誰會將這兩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拼在一處呢?”
紫袖看那竹瀝顏色發綠,剛覺眼熟,猛然想起自己朝右尊者擲出的金葉子,又想起展畫屏點住他啞穴時彈出的那粒小丸,一時想通了甚么,又道:“不對啊……照你說的,兩種藥劑配在一處,也沒奏效,那人看似要發狂,卻尚能劇斗。”
蘭澤道:“上回試制,竹瀝太少,有些手法劑量也沒能摸透,說不準靈不靈,教主才要尋個人試試。”
“試試?”紫袖瞠目道,“上回他說回谷來,是來拿藥的?”蘭澤但笑不語,紫袖這下全然明白,展畫屏是拿右尊者試藥了。
他一面在心里咋舌,直到做完了事,才直起身來問道:“那藥到底做甚么用的?”
蘭澤停下手里的活計,抬起頭來打量著他,見他兩手按著桌面,盯著他手臂道:“我瞧你這姿勢,跟教主越發像了,他不讓我扎,”忽然極溫和地一笑,“不如你讓我扎兩針?”
紫袖像是已經被針扎了一般,立馬縮回手道:“蘭大哥在谷里學壞了!”話音未落,人已躍出數尺,忙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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