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色晴好,日光照得人渾身溫暖。嘉魚身姿輕盈,在草木間不緊不慢地走著,忽然唱起歌來:
“蘆葦長在好水邊,風箏不離艷陽天。
妹盼哥來藤纏樹,鴛鴦也羨在地仙。”
她嗓音嬌潤?quán)诹粒瑑?nèi)功修為又好,一曲小調(diào)唱得悠揚曲折,帶著些小兒女情態(tài),又充滿了山野爛漫之氣。紫袖何曾聽過這樣的山歌?直是聽得癡了,想想自己也偶爾哼歌,當下自愧不如。
嘉魚轉(zhuǎn)了調(diào)子,接著唱道:
“哥在病床難開顏,妹心焦苦賽黃連。
哥哥等等小妹妹,人不早死枉少年。”
紫袖正欣賞時,忽然來了這樣一句,并且依然被她唱得蕩氣回腸,不禁駭然,一腳踩在草窩里,只覺這位寨主心思多變,實在不可預測。嘉魚也不回身,問道:“一驚一乍做甚么?”紫袖忍不住道:“詞兒有些嚇人。哪有盼著少年早死的?”
嘉魚道:“你懂甚么。從前靈芝寨瘴癘橫行,毒物又多,許多人都活不久。后來雖漸漸掌握了治病的法門,人丁興旺起來,卻也有人認為早死才是常事。”又所當然地說,“再說,少年的美好時光,如果長大,便一去不返,豈不是慘?索性帶進墳里去,也就永遠存著了。”
紫袖更在意前半句,便道:“我也聽說靈芝寨是用毒大家,療毒的手法也十分厲害。既然毒物這樣多,你為甚么非要去捉那只蟲兒?”見她不搭自己,又叫,“嘉魚姐姐!”
嘉魚本來不吭聲,此刻卻忽然怒道:“你叫我甚么?”伸手便來擰他耳朵,紫袖哪敢再被她碰,連忙閃過。嘉魚再抓,他便再閃。二人如同捕獵,紫袖躲來躲去,嘉魚數(shù)次都撲了空,面現(xiàn)詫異之色,雙手齊上,同來抓他。紫袖伸手格擋,也只敢胳膊碰胳膊,中間隔了兩個人的衣袖。嘉魚手上力道不小,出手呼呼作響,紫袖贊道:“好內(nèi)功!”便也運勁相抗。四只手臂越打越快,足足過了百招有余,猛地一聲悶響,二人同時退開,眼神俱都欣喜。紫袖笑道:“嘉魚姐姐這套‘纏藤手’,當真給小弟開了眼界,不愧是首領(lǐng)人物。我打不過你。”
嘉魚皺起秀眉,上前兩步,見紫袖又抬起手來,便喝道:“不打你,頭給我,我要擰你耳朵!”紫袖只得不動,嘉魚擰住他耳朵道:“你明明長得比我老成,還叫我姐姐?我不管你多大,你只許叫我妹妹!”
紫袖齜牙咧嘴道:“知道了知道了,嘉魚妹妹快請放手!”
嘉魚哼了一聲,松開了他,又道:“你也知道纏藤手么?”紫袖揉著耳朵道:“靈芝寨纏藤手少說也用了百多年,我如何不知?只是貴寶寨代代擅毒,據(jù)說這套功夫講究輕靈陰柔,還有人配合毒物使用,我瞧著你卻用得干脆剛勁,比武學典籍上記載的還要好些。”
嘉魚眼中放出光來,朝他肩上一拍道:“你還真能說出個門道來!”紫袖便道:“同是大門派,喬木莊的‘摧枯手’重在勁力奇崛,景行門的‘鏡花水月手’是靠分水心經(jīng),勝在意態(tài)高遠;你這一套,卻是實打?qū)崒⑹稚瞎Ψ虻膬?yōu)勢用出來了,招式雖小巧,勁力卻夠大,輾轉(zhuǎn)靈巧又能一舉擊殺,我看甚妙。”
嘉魚聽得極認真,末了點頭道:“我們大山里,從前都是按老路子練的,靈芝寨門人都是重毒功,輕武功。我從小不愛那些方法,更不愛聽旁人說我們蛇蝎心腸,妖男妖女,便反過來重武輕毒。后來倒一連打敗許多人,做了第二十五代寨主。”又問紫袖道,“我?guī)煾妇褪俏野⑹澹巧弦淮鳌D愕奈渌嚭芎茫銕煾甘钦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