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袖一想,臉騰地紅到了脖子,忙道:“我以為……不是的,我……”
屋門突然開了,紫袖住了嘴。曹無窮端著一只托盤跳進來,看他坐著,撇嘴道:“祖宗醒啦?趕緊吃。”
展畫屏拿起桌上幾張紙,徑直出了屋。紫袖忙要跳下地來,扯著脖子道:“師父!師父!”
曹無窮把托盤抵在他鼻尖,笑瞇瞇地說:“吃飽了再叫罷。你死在院里,我們也是嫌晦氣的。”
盤中放著一碗羹,一碗粥,卻有兩碗清水。曹無窮自取了一碗水,將托盤留在紫袖身旁。紫袖將水喝干,拿過粥來唏哩呼嚕地吃,看著她走到壁龕前,將原本供著的碗換了下來。他探頭往里一瞧,竟是供了一座小小佛像,心里詫異非常。看她轉身回來,忙趕著兩口喝完粥,又端起羹碗,才敢問道:“無窮姐姐,我師父去哪里了?”
曹無窮看看外頭道:“今天應當是在夜叉堂罷。”紫袖險些被“夜叉”二字嗆著了,曹無窮又說:“這名字是我起的,你說起得好么?”紫袖奮力吞咽著道:“好,好。”
他將碗吃得光可鑒人,溜下床來拿起劍,便尋去夜叉堂。漫天大雪,將庭院遮得一片白茫茫,一頭白鹿鉆在松樹底下,輕盈地跳來跳去,蹄印凌亂。紫袖思及自己竟被帶到魔教大營中來,只覺奇妙;又不免暗中祝禱,希望那幫他逃進樹林的蒙面人安然無恙:他說得對,自己最后果然進了生門。
夜叉堂寬敞空曠,四角都燃著暖爐,門戶卻都大開,四面透風,更顯寂靜。展畫屏坐在蒲團上,倚著一張矮幾看廊前的雪,面色也如冰雪般寧定。紫袖站在門口,入迷地看了他一刻,才放輕腳步踏進堂內,見他身上一件八寶如意紋的錦袍被北風吹得一掀一掀,不禁問道:“師父,你冷不冷?”
展畫屏連看也不看他,他心里又有些后悔,覺著這話不該問。展畫屏內力比他深厚,自然不怕冷;自己一見他,就總問些蠢問題。他向前走了幾步,見展畫屏依然不為所動,便道:“多謝你救我。”
展畫屏卻說:“你莫非以為,這么做就能打動我,打進魔教來了?”
窗口看得到紛飛的雪片,飄進屋里也便化了,不及他這句話冷。紫袖從頭涼到腳,勉強分辨道:“不是的……”
“你一口氣得罪那么多人。”展畫屏不聽他的,又道,“無論是你自己得罪,還是替魔教得罪,又有甚么好處?”紫袖說不出話,只聽他半是嘲笑地說:“三個門派……你打定主意在江湖活命,卻不認得這些頭頭腦腦么?”
“認得。”紫袖終于開了口,又想了想,鼓起勇氣道,“也跟不認得差不許多。因為我心里,只裝得下你一個。”
一句出口,他心如擂鼓,耳朵熱了起來。展畫屏卻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說:“怎么,還要對你道個謝么?”站起身來,走到窗前,背對著他道,“你每來一次,就給我添一次麻煩。”紫袖心里頓時發慌,暗自想著:他一定又生氣了,他從前就不愛聽這些。看著展畫屏的背影,深恨自己一時忘情。
“師父,我對不住你。”他忽然說,“我從前……太幼稚,只知道對你使性子,只知道自己喜歡你,卻不管你稀不稀罕,也不知道你喜歡甚么樣的人,甚至不知道你喜歡吃甚么。我根本不了解你。就像現在,想得不周到,一味給你添麻煩。”
展畫屏又哼一聲,轉身笑道:“想得周到又如何?我不是你的仇人么,你還打算推心置腹,為我解憂不成?”紫袖問:“我能不能幫上你的忙?”“甚么忙?”展畫屏道,“幫我sharen,還是幫我擺脫魔教,改邪歸正?”紫袖迎著他冷厲的眼神,半晌方道:“他們說你要做江湖之主……你還打算殺誰?你真要同各大門派為敵嗎?”
展畫屏回味著這句話,似是覺得有趣,笑道:“在他們眼中,我本就是魔頭一個,即便再做些窮兇極惡的事,也不過是從魔頭變成大魔頭。他人如何看我,我是不在乎。可你呢?你管這些閑事,可曾想過自己要如何在江湖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