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shí)一個(gè)青衫弟子在門外道:“掌門師弟,大般若寺送了帖子來。”紫袖回頭一看,何少昆匆匆進(jìn)門,手里拿著一疊書信。
西樓匆匆掃過,不動(dòng)聲色地說:“果然……大般若寺要召集英雄大會(huì)了。”何少昆忙問:“可是有關(guān)魔教的?我聽說了景行門的消息,‘景行雙秀’之一,似是姓高的那位,也死在魔教手里。”
短短兩句話,紫袖聽來猶如晴天霹靂,沖口說道:“景行門也死了人?那是幾大門派聯(lián)合大般若寺,要對付魔教了?”
何少昆不說話,西樓斬釘截鐵地道:“不去。”何少昆欲說還休,半晌只點(diǎn)點(diǎn)頭說句“不急”便出了門。
紫袖直覺不妥,擔(dān)憂道:“那不會(huì)被人戳脊梁骨么?說咱們……”“說咱們膽小怕事,被魔教殺得不敢下山了?”西樓笑道,“你管這些做甚么,罵也是罵我。”
紫袖道:“那不成,光陸師叔一個(gè),就要說許多難聽話。”西樓道:“放在幾天前,陸師叔興許尚有心氣來教訓(xùn)兩句;如今他必定有數(shù),不會(huì)再提這事。你放心去罷,這些都是我該操心的,還怕他們不成?”
紫袖看著師兄不容置疑的面容,莫名踏實(shí)起來,當(dāng)即著手下山。次日西樓將他送出大門,想到興許能破開一個(gè)大謎題,師兄弟都面露欣喜,一笑而別。
送走了紫袖,西樓回了凌云閣,拾掇著桌上亂堆的書冊,隨口哼了句小曲兒。杜瑤山正在一旁謄抄他的回信,抬頭說道:“說不準(zhǔn)能給大魔頭伸冤,可算高興了不是?”把筆一撂,拍拍身邊長凳,“忙了這幾天,還不來歇歇?”西樓在桌邊坐下,眨眨眼道:“這掌門總算不白當(dāng),我不該高興么?”
杜瑤山看他笑得甚是喜悅,星眸半闔,長眉橫翠,只覺無處不美,不禁心潮澎湃,按捺不住xiong中情意,湊過臉去,飛快在他頰邊偷了一吻。隨即“啪”地一聲響過,二人都是呆了:杜瑤山面上吃了火辣辣的一耳光,腦袋都被抽得歪了一瞬,駭?shù)脙裳郯l(fā)直;西樓這一掌打得頗為用力,半條手臂都在袖中發(fā)抖。此刻二人驚惶對視,方才的歡喜蕩然無存,杜瑤山心中悔意排山倒海滾滾而來,連忙道:“對不住!西樓,是我錯(cuò)了!”
西樓蒼白著臉,嘴唇哆嗦,倒抽涼氣,眼中驚怒交集,長睫一眨,一行淚無聲直墜下來,把杜瑤山嚇得魂飛魄散,滿心想的都是“這下子完了”,當(dāng)下哀求道:“我錯(cuò)了,我以后不這么樣。你不喜歡,我一定不再這樣做。我發(fā)誓!求你……”想求西樓別趕自己走,又實(shí)在不敢說。他從未見過西樓這樣生氣,只覺得天都塌了,哪里還有臉求他呢。
西樓扭頭便奔出門去,杜瑤山追出兩步卻不敢再追,兀自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杜瑤山躊躇半日,飯也沒心思吃,回房把自己的東西收拾起來,恨不得這便逃下山去。只是心里無論如何都想再跟他說句話,即便他不原諒自己,也想好生道個(gè)別。他在閣中找了一轉(zhuǎn),到處都沒有西樓的身影,問了幾人也說不曾見過,只看著他臉上掌印發(fā)笑。他又想了想,便去了西樓帶他和紫袖去過的那處小小石坪。
走到近前,果然見他孤零零抱著膝蓋坐在一塊石頭上,身畔胡亂扔著佩劍。月亮照得四圍光明寬敞,杜瑤山吞下一口畏懼之氣,也不知如何邁開了腿,走到他身旁。
西樓扭頭一看,見他半邊臉上青腫未消,便呆呆盯著,也不說話。杜瑤山見到他的眼神,心里又痛又悔,那些盤算好的言語,霎時(shí)甚么都不記得。他想著反正要走,干脆便坐在了西樓身邊,心道:“他若生氣,便讓他打我?guī)紫拢荒脛Υ涛遥乙步^不閃躲。”
西樓只不動(dòng),杜瑤山開口說道:“我……”只見月色下那一雙眼睛風(fēng)云變幻,后頭的字便卡在了嗓子里。費(fèi)西樓卻伸出手來,輕輕拂過他面上的掌印,輕聲道:“疼不疼?是我不好。”杜瑤山看他兩眼又逐漸含淚,連忙道:“不疼,真不疼!都怪我太孟浪,我實(shí)在是……我……西樓……”他原本想說“我這便下山去了”,出口卻說:“我當(dāng)真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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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袖:瑤山哥,你寫的甚么?
小杜:美艷霸總和他的黑帥秘書二三事。
紫袖:……拿好火車票,啥也別帶了,兄弟就是這么仗義。今天也要感謝可愛小朋友的海星和評論!!!
暗香盈袖(5)
西樓一顆眼淚劃過臉頰,杜瑤山只覺整個(gè)世界安靜至極,頭腦里清醒了,口舌也靈便了,說道:“我很后悔今天唐突了你,要打要?dú)ⅲ叶颊J(rèn)了。我杜瑤山,對費(fèi)西樓視如珍寶,敬若神明,絕無任何輕薄辱沒的意思。”不覺提高聲調(diào),“若有半句虛言,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西樓將他的手掌握住,按在石上,輕聲道:“我有話要同你說。”杜瑤山心里一沉,想著自己必是要被拒絕了,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聽西樓慢慢地道:“在果子胡同,你曾經(jīng)問我為何會(huì)使刀。”杜瑤山如何不記得,當(dāng)下便道:“我看你用得甚熟,有些意外。”西樓說:“我雖是前任掌門的大弟子,又做了現(xiàn)任掌門,其實(shí)當(dāng)時(shí)倒是帶藝投師的。我來凌云山前,學(xué)過幾年刀。”
杜瑤山從未聽過這些,只看他不再流淚,心里一寬,道:“是了,以前學(xué)過,有底子。”西樓又說:“我曾經(jīng)學(xué)刀的那個(gè)師父……”說到這里,捏緊了他的手。杜瑤山只感覺其冷如冰,便反手將他手掌包在自己手心里,問:“那師父如何?”西樓又捏緊他的手指,一字一句地說:“他……他喜歡小孩兒。”
杜瑤山便說:“收的小徒弟,誰看著不歡喜?”西樓說:“不是這個(gè)喜歡……他喜歡小男孩、小女孩。”杜瑤山只覺他下死手捏住自己五指,心里暗驚,將他另一只手也拉了過來。西樓抬起臉道:“他把好幾個(gè)小孩,都禍害了。”
杜瑤山瞪大了眼睛,內(nèi)心霎時(shí)一片雪亮。他做了數(shù)年捕快,如何不懂這些臟心爛肺?此時(shí)只想不叫他說下去,卻又不知他鼓了多少勇氣才肯開口,一顆心一下子疼得縮成一團(tuán)。
兩人的手緊緊握著,西樓又說:“他向來斯文有禮,我起先絲毫不知他背地里做些甚么。興許只因我那時(shí)已大了些,他便不動(dòng)我。有一次卻不知道怎么了,說我學(xué)壞了,眼神勾人,便帶我去了……去了那棟小茅屋。我,我當(dāng)時(shí)有十三四,也都懂了,便逃了出來……”杜瑤山眼前一片模糊,只聽他道:“我跑進(jìn)一片林子里,被他捉住了。他塞著我的嘴,不讓我叫……可我還是想叫!天可憐見,我?guī)煾嘎愤^那處,聽見聲響,便過來救了我……”
他將頭埋得甚低,杜瑤山見他手臂在抖,便扯開黯啞的嗓子喚他,費(fèi)西樓卻兀自說道:“我傷得很重,根本動(dòng)不了……是師父將我?guī)ё叩摹!倍努幧铰牭秒p淚長流,不敢相信西樓竟然遭受如此慘事,直想一把將他抱住,又怕他難受,便將肩膀向他湊得近些,再近些。
西樓滿面淚痕,額頭靠在他的肩上。杜瑤山此刻全然明白了,扶著他的手臂道:“我是chusheng!我對你不起,我該打!”西樓驀然抬起手抱著他的脖子哭道:“你不是!不該怪你,那該死的才是chusheng!”杜瑤山將他緊緊摟在懷里,才發(fā)覺他渾身顫得厲害,此刻心里又酸又苦,怒火滔天,便說:“那東西現(xiàn)在何處?我要將他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