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下來,城中風平浪靜,魔教像是并沒有提前到來,皇帝也不像是躲遠了。紫袖偷瞧王爺的神情,仍覺繃得緊。二人各自懷著一套心思,卻又有些默契,彼此并不多話。
轉瞬便到了約定的日期,王爺嚴詞命他等在承安殿。紫袖知道此時要緊,陳虎等人必要露面商議,因此只管備好兵刃,只等天色全暗,伺機而動。數日來雙方按兵不動,雖已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他仍絲毫不知皇帝究竟作何打算,只是終究放心不下,總覺哪里發虛。
殿內空無一人,日光一點一滴流逝,他心中暗暗焦灼起來。
直到黃昏,左右仍不見人來,他再也按捺不住,便朝殿外走去。不想迎頭撞見六王爺一路匆匆而至,進了殿內便飛跑起來。
朱印跟來守在門口,王爺一把薅住紫袖走到殿角,低聲道:“你給我想破了腦袋,也要想想哪里能夠找見展畫屏。”
紫袖聽聞他言語中的緊張,不禁問道:“都這時候了,找他還有甚么用?你若害怕,為何不早將皇帝送出宮去?”
“魔教被人泄了底。”王爺迅速說著,“你不需問我如何知道,但我知道的已全部告訴了你。展畫屏決不能同那些人見面,連你也不準去。他在哪里,你立即想。”
紫袖先是一頓,又覺好笑,當即便道:“王爺是你皇帝哥哥這般信賴的人,又知道展畫屏這么多事,我要如何信你?”
六王爺面孔半在陰影當中,驀然說道:“那時他殺了三羅漢,重傷之下,是避在我這里的。你明白了么?”
紫袖這才當真一驚,問道:“他曾住在梅苑,是為了養傷的?”
王爺點頭道:“那時睿昭太子已去,先帝抱恙,我正在京中。若我想賣了他,八年前又何必把他藏起來?”
紫袖便明白了許多,嘆道:“原來如此。他殺了三羅漢,以你和壽王的關系,這府邸竟成了最安全的一處。因此你和印哥才知道得這樣詳細……”轉念又一想,皺起眉道,“那時候你既已來京,一定也知道壽王的謀劃……先是你二哥,又是你爹,在那個局里,你到底是個甚么角色?”
“我甚么都不是。”王爺眼神帶出一絲苦澀,聲音漸輕,“展畫屏這些年之所以視我如不見,正是因為我甚么都知道,又甚么都沒做——誰也不向著誰。”
“你甚么都沒做,你從頭到尾袖手旁觀?”紫袖幾乎不相信他的話,“難怪他從不信你……你甚么都沒做,你一直是壽王的人?!?/p>
王爺不耐煩道:“這些也都與你無關。魔教今夜必來,你好生想想,當在何處落腳?”
紫袖咂摸著“泄了底”的意思,雖不知走漏了甚么風聲,顯然像是有人身上出了岔子。他止不住地驚慌,強壓著心底火燒火燎,暗自思忖。看五濁谷情勢,一切挑明,自然再也沒有魔教了;只不知四散之后,今夜來人是多是少。展畫屏不需再背著教主之名,想來亦無需將眾人捆在一處;若為避人耳目,八成是分開躲藏,分頭前來,不過是事先定下一個碰頭的處所……
正想時,王爺已在旁邊踱了幾十圈,催了上百次,又朝他急急地道:“他一定就在城里,子時之前你必得找到他,絕不能讓他去!一旦去了就沒活路,你怎么……”
“住口!”紫袖低聲吼道,“你讓我想一想,不要說話。”
身邊沒聲兒了。他眉頭緊鎖,盤腿坐在地下,城中熟悉之處一一掠過腦海:展畫屏大抵是一人獨行,大戰之前若是趕去同旁人會合,會從哪里來?
大戰之前,大戰之前,唯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