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畫屏微笑道:“王爺辦事,向來妥當。”
王爺恨得嘴唇哆嗦起來,拳頭攥住腿上平展順滑的錦袍,繃得手背脈絡(luò)根根綻出,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道:“動手罷?!?/p>
朱印皺緊了眉頭立在臺階中央,看著兩人杠上,一時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眼看展畫屏盤腿坐在地下,再去看王爺面孔,只見他顏色蒼白,怒形于色,低聲道:“王爺……”
王爺一語不發(fā)。
展畫屏抬起手來,下一刻自然便要照著一側(cè)膝蓋擊下。
朱印見他手勢極狠,心知此舉之后,王爺必然又要暗自郁結(jié)心痛,腳下早已朝前奔出,手中扣住一支刻刀已然抬起,不出三步又忽然回頭,只聽緊閉殿門內(nèi)有人一聲高叫:“住手!”
雕花門赫然洞開,一個身影一躍而出,旋風般沖至臺階之下,口中仍道:“住手!”
院中兩棵大銀杏樹矗立多年,在秋風中灑下無數(shù)黃葉。金黃的銀杏葉鋪了滿地,日光下幾乎散發(fā)出耀目金輝。紫袖腳下踩著一地碎金,不知道自己站得直不直,腿腳有沒有打顫。
展畫屏坐在大片金葉之中看著他。
紫袖在門內(nèi)聽他關(guān)注自己行蹤時,不禁又有些飄飄然如臨幻境;以為他要捉了王爺逼問,便轉(zhuǎn)為擔憂;及至聽到后來,已是不勝驚駭,再也躲不住。此時兩人一立一坐,間隔只不到十丈。
展畫屏穿著件墨藍袍子,他從前沒見過。
展畫屏腰間像是別著一把折扇,在這秋景中十分扎眼。
展畫屏仍舊是那副要笑不笑的神氣,興許是自己出來得急,他眸中一絲驚訝尚未隱沒,又變成了喜。
紫袖只來得及匆匆掃過一眼,只聽王爺?shù)溃骸伴L本事了,你在里頭藏了多久?”
他這才意識到三個人的目光全部聚于自己一身,一旦面對著展畫屏和王爺,又不免狐疑起來,在他二人臉上分別瞄了一轉(zhuǎn),問道:“你們兩個做戲詐我?”
“我跟他做戲?”王爺面色又恨恨地,氣得不睬他,“你但凡在里頭多喘兩口氣,再瞧他這雙腿還有沒有?你火燒火燎出來做甚么?”
紫袖看他復(fù)雜神色,才確信他是當真要斷去展畫屏的雙腿,神思便歸了位,只沖展畫屏道:“萬萬不可再毀了腿!你快些走罷,我不要見你?!?/p>
展畫屏上下打量著他,眼神最終如獵鷹將他攫住,問道:“你說甚么?有膽再說一遍。”
紫袖自認虧,自然不敢再說一遍,乍然見面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重復(fù)道:“你不走,你不走,我……”
展畫屏不輕不重問道:“你接著跑?”
紫袖又是心痛,又是后怕,更被他一副無賴模樣氣得要跳腳,便催促道:“你的腿也壞了……不要到處走,回去養(yǎng)兩年?!?/p>
展畫屏只當沒聽見,驀然問道:“你過得好嗎?”
紫袖也當沒聽見,從懷里摸出一封信來,上前兩步哼道:“這給你?!笔滞笠欢兑讶粧伋?,平平飛向展畫屏,飛得極穩(wěn)極緩。
展畫屏站起身來微笑道:“勁力見長?!贝切棚w到面前,伸出二指一夾,見信封不曾封口,掏出里頭的紙來,略一瀏覽便道:“養(yǎng)氣運氣之法,保心脈的。家里那藥方子,也是你放回去的罷?!?/p>
紫袖道:“不,這個同藥方不一樣……”尚未說完,見他信手便將那紙連封撕成幾片,拈在手中挑釁一般沖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