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王女你真的是命好,那么一條遙遠的路,那么多的危險,你卻能安然抵達你愛人的身側。”
芊芊看向鏡中人:“所以你將你遭遇的一切歸咎到謝不歸身上,想要報復他?”
所以才會對悠然動手,才會精心地謀劃了這一切。
“報復……”鄭蘭漪笑了,眼角溢出晶瑩,瘋狂又悲傷,“太幼稚了,我沒想過報復他,我只是拿回我夫君此生最想要的東西。當然,順帶讓他嘗一嘗永失所愛的痛苦,也是個有趣的主意,這世上怎能我一人如此痛苦?從前知還與我在一起時,總是不忘他這個弟弟,其實知還他啊,對每一個弟弟妹妹都很好,可是,他的靈柩抬回鄴城時,永安都為他哭了,謝凈生卻一滴眼淚都沒掉,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憎惡。”
謝知還最想要的……
是皇位嗎?
“到底是他想要,還是你想要?”
“我不想妄自評價你的對錯,”
芊芊站起身來,拿起那件百鳥裙,滿頭銀飾在燭火中如星子閃光,辮子纏繞的銀鏈微微搖晃,如同銀河落九天。
“你曾經說,終有一日我會理解的,可是,”她搖了搖頭,“時至今日,我仍舊無法理解你的所作所為,你知道謝不歸不會與你分享權力,于是想盡辦法從皇陵逃脫,從北涼竊來權力,成功再次進入這角斗場中。可,如果你當真是為了你的深愛之人,為何可以跟殺害你夫的人一同合作,與虎謀皮?騙別人可以,騙自己就有些可笑了。”
世間之事,悲涼莫過。
妻不知夫,夫不知妻。
鄭蘭漪抬手,抹掉眼角的眼淚,亦是笑了,她脂粉被淚水洗去,露出那顆標志性的淚痣,欺騙性十足。
“給王女講了那么長的故事,竟然絲毫都沒有打動王女么?”
她就這么痛快地承認了:
“深情?自我感動罷了,每一個上位者不都是如此么,總要為自己的發家史編出一個觸動人心的故事,要么彰顯他們生來就不與凡人等同,要么站在道德制高點——不,不是我,我也不想的,我都是被逼的,都是命運不公啊……沒錯,那個孩子,我殺了,沒有丁點不舍,一團未成形的血肉罷了,不論如何有我重要嗎?就算它下到地獄,知道是為了母親去死,想必也是愿意的。”
“百年之后,若能再見知還,”她臉上現出一個微笑,“我也可以說是為了他才滿手血腥的啊,這全都怪他死得太早,若他不死得那么早,或許我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了呢?我嫁給他,也只是想要擺脫鄭家罷了,其實,我從未愛過他。”
“從始至終,我都是為了我自己。”
芊芊嘆了口氣,若是當真不愛,為何會期盼著百年之后,與之再見呢?
鄭蘭漪看著芊芊換上那身百鳥裙,烏發紅唇的女子,如那瓢潑的血雨,行走的紅霧。
她露出一個微笑:
“王女,請吧。”
門外森森甲胄。
“王女。”臨出門前,她又忽然問了一句,“你不怕么。”
芊芊耳邊不由得回蕩起項微與說的那一席話。
春秋齊女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