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萌生出一種強烈的沖動,想到水底看看,看看能不能見到六歲那年見過的光芒。
湖水漫過口鼻,爭先恐后擠壓著肺部,在疼痛和窒息中,他往下沉沒,沉沒。
直到有笑聲灑落,那笑聲仿佛風鈴擱在水晶盤里。
清得不得了,脆得不得了,他似乎能聞到一束光,靜靜的悄悄的從水面上溜過去了。
他在水里用力地睜開眼睛。
波光搖晃,亂紅飛過。
他并不能看清那紅裙子的少女是何等模樣,但他知道是紅。
紅得不能再紅了,紅得一發不可收拾,紅得動魄驚心。
如同薜荔一般剝落燃燒著,一路燒過去,把整片湖水都給薰成十丈軟紅。
清寒的春夜里,本該如陰暗的水鬼潛伏在淤泥里的青年,卻感到有什么自心臟破土而出,長出他的咽喉,占據他的牙床,最終在他嘴邊開出了一蓬艷艷的紅花。
他游到岸邊,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口鼻不斷滴落鮮紅,衣衫下的脊背不斷起伏。
就在某個癲狂、朦朧、隱晦的瞬間。
那份愛滋生。
同時到來的還有令人手足無措的欲。
他夢到她,很頻繁地夢見。
明明連眉眼都沒有看清,卻夢見那只細白的手摘下桃花,遞給的那個人,變成了自己。
然后他們兩個人擁抱著倒在桃花樹下,手纏著手,腿纏著腿。
彼時,跟他一起游玩于南照的還有一支商隊。
商隊遭遇劫匪,是他拔刀相助,一來二去,商隊的頭領便與他成了好友。
為了排解那份洶涌的欲,他約了對方出城跑馬。
歸來已是深夜,一眼看到那百丈高臺下翻飛而落的深藍,莫名的直覺,是她。
明明降落的是她,那個似藍色蝴蝶一樣輕曳的沒有重量的少女,他卻感到是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墜落,如同不受控制的頻婆果,被地面吸引著,一路骨碌碌、骨碌碌地——
滾落在她腳底。
他朝她策馬而去,像是那年山中,追尋一只蝴蝶而去。
他把這個人穩穩地接在他懷中了。
他看著懷中人丹潔的唇,細白的齒,全然未聽清她都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