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坐在那搖椅之上,明明被燭光籠罩,卻宛若置身于墳墓,她沉疴難起,深深地皺起眉頭,聲音蒼老而威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透出一種死人般的腐朽和森冷:
“那賤婦,你不能留了。”
“皇祖母。”
謝不歸白衣金冠,眸色清正,色若冰雪,俊極雅極,“此事目前尚無確鑿之證,怎可輕下定論?”
男人的聲音年輕而低沉,與太皇太后形成了鮮明的反差,“若無憑無據便給人定罪,天子威信何在,皇家威嚴何存。”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仿佛能洞察人心,打著官腔道:
“朕之治下須得公正無私,方能服眾。若因一時之疑、片面之詞,便斷人清白,豈不令天下人恥笑,疑朕是那昏聵之君?”
太皇太后道:“皇帝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寧肯相信一個外人,也不愿相信你的祖母嗎?”
“朕并非不信皇祖母。但此事關系重大,不可僅憑猜測便給人定罪。”
“猜測?你認為這是猜測?”
太皇太后雙手杵在拐杖上,手背的皺紋如陰干的橘子皮般縱橫交錯,“穆王世子的病狀,難道不是鐵證如山?”
皇帝掀起薄薄的眼皮,黑眼珠若靜水無瀾,四兩撥千斤道:“皇祖母放心,暗害世子的奸人,朕絕不姑息,但朕也不會冤枉無辜。”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徹底激怒了太皇太后:“無辜?你忘了那賤婦曾經對你做過什么?如此前科累累之人,現在又嫉妒心起,對令皎的孩兒下手。這還不算證據確鑿嗎?”
謝不歸依舊是那副冷淡的口吻:“朕不會因為過去就斷定一個人的現在。皇祖母放心,朕會徹查此事,給令皎和大哥一個交代。但在此之前,朕不會輕易作出決定。”
“陛下,宸貴妃到了。”景福匆匆上前,低聲道。
話音落地,驚羽衛便引領著一道纖柔的身影,緩緩邁入房內。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嘶——”不知是誰,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宸貴妃。
她竟盛妝前來。
女子云鬟霧鬢,烏黑的鬢發間,金銀繞絲點翠金簪,垂下那長長的流蘇,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搖曳。
燦如白日初出照,皎若明月舒其光。
只見她五官精致,皮膚白皙,以青黛淡掃蛾眉,一泓秋水明眸,睫如鴉羽低垂,身著一襲濃紫微紅的宮裝,飾帶層層疊疊,飄然若神女,暗香浮動。
裙擺之下是一雙蓮花紋的繡鞋,鞋尖微微翹起,鑲嵌著珍珠與翡翠,仿佛每走一步就有蓮花綻放,珠光寶氣,奪人心神。
她行至皇帝身前,裊娜拜倒,身后拖尾肆意綻放,如那花中名品的魏紫牡丹,凝香秾姿、艷絕翹楚。
“臣妾參見陛下。”
說罷,她抬了眸,不躲不閃,直勾勾地看著皇帝。
他亦垂眸,看著她。
似回到片刻之前,她在他的掌控之中,香汗淋漓,柔弱無骨地屈倒,臉上一片艷麗。
一雙眼眸亦是這般看著他,似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