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春秋功虧一簣,惱羞成怒,春秋鏡金光眩然,筆直地照在王亦君的臉上。王亦君只覺得光芒耀眼,劇痛攻心,仿佛一把利刃當頭劈入,直至心骨,登時眼前一片混沌。恍惚之間,瞧見無數(shù)的兇狂猛獸從那金光之中狂奔而出,咆哮嘶吼,巨口獠牙交替咬下。意念仿佛被無數(shù)獠牙、無數(shù)利爪撕扯得粉碎,又有一股極強的渦旋吸力將自己連根拔起,朝那春秋鏡中吸去。
龍族群雄驚怒失色,只見王亦君全身動彈不得,滿臉痛苦,被那束金光硬生生拔起,一寸一寸地朝鏡中移去。那白龍鹿怒嘶長鳴,旋風般撞向百里春秋,卻被水娘子玄冰箭倏然射穿肋腹,悲鳴著掉入海中,被冰蠶絲纏住。海木蠶蟲瞬息附上身去。
忽見海水迸涌,光芒四射,夔牛狂吼著一躍而出,也朝那百里春秋猛撞而去。巨口開處,一道雪亮的閃電陡然劈出!百里春秋卻不敢直攫其鋒,衣衫飄舞,霍然避開。那夔牛悲聲怒吼,忽然轉身撲入那金光之中。“轟”
然巨響,金光陡然被夔牛切斷,王亦君立時朝下墜落。
迷迷蒙蒙之中,王亦君瞧見夔牛悲鳴著被那金光朝鏡中吸去,那雙火眼始終望著自己,瀅光眩然,又是感激又是憤怒又是哀傷。“伏獸的根本之道,在于與它心智相通”,在這剎那之間,他似乎與夔牛靈意相通,能夠感覺到它的呼吸、它的憤怒和那驕傲狂野、勇猛不羈的靈魂。
王亦君急速下墜,夔牛那感激、憤怒、哀傷的眼神,令他驀地從混沌中清醒。千鈞一發(fā)的時刻,他反而突然放松下來。原先那憤怒奔騰的情緒瞬息間又化為從容不迫的念力。水帶在周身循環(huán)流轉,越縛越緊,他的意念可以感受到那顆顆水珠旋轉奔流,相互激撞的微小聲音。他突然靈機一動,當下精神大振,凝神聚意,辨析那水帶流轉的方向與力道。
磅礴真氣隨著體外水帶的流轉方向飛速旋轉,身體也隨之旋轉。那水帶困縛壓迫之力登時傾消大半。越轉越快,剎那之間便已超過那水帶的轉速,反而以他的氣海為軸心,由內朝外,帶動水帶急速飛旋。
姬淚垂心中驚異,臉上卻依舊是那妖嬈陰冷的笑容。真氣運轉,腹內定海神珠突然飛速逆向急旋,波濤洶涌,海水飛聚,登時又形成更為渾厚的水帶。王亦君也立即隨之逆轉真氣,身體反向旋轉,剎那間借著定海神珠的旋轉真氣,如陀螺般朝她飛旋而來。
姬淚垂只覺體內定海珠越轉越快,逐漸為王亦君的節(jié)奏所控制。驚怒之下,便想挽弓取箭,將他射死。但自己的真氣仿佛剎那間被吸入定海珠,又順著那旋轉真氣被抽納到王亦君體內一般,渾身酸軟無力,連箭都拔不出匣來。
王亦君如颶風般卷舞奔掠,轉眼間便沖到水妖主艦船頭。姬淚垂眼前一花,身不由己地離地而起,被吸入那水帶漩渦之中。“借你嘴唇一用。”話音未落,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溫暖的嘴唇立時壓到她的唇上,舌頭頂開她的貝齒。
一道強霸已極的真氣從她的口中涌入,姬淚垂又驚又怒,隱隱之中又有說不出的歡悅。腦中一片混亂。黑暗中,那暴虐干渴的欲念又從腹中洶涌而起,貫穿每一處經(jīng)脈與肌膚。直想縱聲哭泣,將這少年緊緊抱住,撕咬成碎片粉末。然而全身綿軟,虛脫無力。
恍惚間感到那少年的體內真氣急旋,傳來強大的螺旋吸力,將自己腹內的定海神珠一寸寸地吸起。姬淚垂驀地驚醒,這才明白他的意圖用心。驚怒交集,卻絲毫無計可施。猛然間,定海神珠滑過唇舌,被王亦君倏然吸入。
“好香,多謝了。”氣旋突止,水帶崩散。姬淚垂急速落下,重重地撞在船板上,周身骨骼疼痛若散。她心中又是羞憤又是驚異,空洞茫然,五臟六腑仿佛被瞬間掏空一般。眼角忽然流出一顆淚來。冰冷的淚水滑過面頰,讓她初次覺得自己如此脆弱。
一擊得手,立時御風轉向,朝著百里春秋與夔牛急速掠去。百里春秋坐在鳳尾龍上,春秋鏡金光眩目,夔牛的頭已被納入鏡中。腳上絞纏的冰蠶絲網(wǎng)也被一點點的拉起。王亦君默念封印訣,白龍鹿從浪中沖天飛起,身上已經(jīng)附滿海木蠶蟲,悲嘶不已。
一掌拍在它背上,登時將所有海木蠶蟲震得盡數(shù)飛出。王亦君毫不停頓,將白龍鹿封印入劍中,繼續(xù)踏浪飛奔。與百里春秋相距不過十丈之際,拔出珊瑚笛,以意念感受夔牛的精神,即興吹奏,隨心所欲。
笛聲將強大念力源源不斷地切入夔牛體中,這正是五行法術中皆有的靈犀法術。即感應彼此意念,心智相通,以神器傳達念力,遙相作用。靈犀法術兇險之處,在于感應雙方需完全心智相通,且彼此絕無惡意。否則必受重創(chuàng),魂飛魄散。
層層巨浪般的真氣移山倒海之勢撞擊而來,沖得百里春秋氣血翻涌。這少年真氣之強,已有領教,但此番力道之強,竟似更勝于前。最為驚駭惱恨之處,笛聲中似乎有一股極強的念力破入春秋鏡的念光,撫摩觸動夔牛業(yè)已被春秋鏡鎮(zhèn)住的靈魂,片刻之間,混沌的意念似乎已逐漸蘇醒。
他的念力在水族中可排前十,借這春秋念光鏡的威力,又增加三倍有余。以如許強勁的念力,竟似也控制不住那夔牛的復蘇。百里春秋驚怒交集,聚力反擊,手中的春秋鏡竟逐漸抖動起來。那笛聲、吼聲與強大霸烈的真氣交織在一起,互相交扯。
夔牛在春秋鏡金光之中甩頭奮蹄,王亦君灑然而立,悠揚吹笛。而百里春秋身形飄搖不定,春秋鏡在手中微微震動。意念力被那交叉匯合的兩道念力打壓得寸寸退卻,夔牛的魂靈就這般一點一點地從他的掌控中滑落出去。
突然之間,聽到那夔牛一聲震天裂地的怒吼,春秋鏡劇烈震動,險些脫手飛出。百里春秋意念瞬息崩潰,感覺到笛聲中那股強大的力量,終于將那夔牛從金光之中硬生生的劈手奪去。夔牛高高躍起,仰頸怒嘯,頃刻間海上波濤狂舞,巨浪滔天。戰(zhàn)艦翻傾,水妖被那吼聲震死落海者不計其數(shù)。而那笛聲突然變得歡悅激昂,仿佛碧海晴空,風行萬里。
百里春秋面如槁木,雙目怒火欲噴,卻又驚懼交加。他精擅御獸之術,素以此自傲,但今日竟被這無名小子以笛聲將這夔牛反御而去。羞怒之盛,莫以此為過。“小子,你究竟是何人?”王亦君傲立于浪尖之上,將那珊瑚笛悠然反轉,斜斜插入腰間,“湯谷城,王亦君。”
是日王亦君在風雷海上縱橫穿行,一舉擊敗姬淚垂,奪得定海神珠;又以“靈犀法術”感應夔牛元神,用自創(chuàng)笛曲擊敗“萬獸無疆”百里春秋,大挫水妖士氣。其后夔牛咆哮雷霆,肆虐風雨,將士氣低落的水娘軍震得大潰。
而數(shù)路龍神軍在龍神授意之下,由歸鹿山等人率領,悄悄尾隨王亦君等人而來,一則有危急之時可以援手,二則可以目睹這未來的龍神太子如何降伏“東海第一兇獸”。恰逢水娘軍軍心大亂,四下潰散之際,當下予以迎頭痛擊,重創(chuàng)這水妖勁旅。水娘子與百里春秋被龍神軍打得大敗,朝西北退卻,一潰千里,與原定水妖三軍會合之處相距數(shù)千里,是以遲遲不能來臨。
那夔牛與王亦君心智相通,又感恩于他,是以絲毫沒有費力,便極為馴服的隨著王亦君與龍神軍返回龍宮。
眾人目睹王亦君孤身縱橫水娘軍,叱吒風雷,奪定海珠、破春秋鏡,連挫水妖兩大高手,更兵不血刃,馴服第一兇獸,都是嘆服得五體投地。縱有若干頑固保守者,對龍神立王亦君為太子仍有微詞,但懾于龍神龍威,又不敵眾人輿論,也只能沈默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