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姬雅見他東張西望,聽若不聞,心下有氣,“臭小子,你到底說不說話?再不說話我可走啦!”王亦君驀地在人群中尋見晏紫蘇,見她杏眼清澈,嘴角微笑,神色輕松嫵媚,略帶著一絲捉狹得意,與先前那悲痛、恨怒的模樣截然不同;登時大震,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
洛姬雅拍了拍那歧獸,自言自語道:“那七,既然他不理咱們,咱們就走吧!橫豎這些人死活不干我事。
省得有人還認為是本仙子沒事找事,熱臉貼人冷屁股呢!”那歧獸木愣愣地撲扇翅膀,以示贊同。
王亦君驀地清醒,“是了,我想起來啦!的確是我央求仙子來的。還請仙子快快施展仙術妙法,將九冥尸蠱完全驅清!”洛姬雅嫣然一笑,重重地哼了一聲,以示不屑。又嘆了口氣道:“既然我的親親小情郎出口央求,本仙子就勉為其難,做一回好人吧!”
當是時,萎頓在地的黑帝驀地“赫赫”怪叫,霍然坐起身來。眾人齊聲驚呼,都道他已氣絕,不料竟突然挺尸。晏紫蘇變色叫道:“三生石!快刺碎他丹田的三生石!”群雄如夢初醒,紛紛搶身上前,刀光劍影交迭亂閃,朝他腹部刺、劈而去。
黑帝碧眼怒睜,兇光大作,突然昂首長嘯,沖天飛起,皮肉鼓動,“噗噗”綻破,血花噴涌四射。腹部絢光四射,周身驀地變得透明,烏黑的骨骼,鮮紅的肌肉,藍色的血管……交錯密布。隱隱可見無數彩色的甲蟲在他體內攢攢蠕動,撲扇飛舞,萬千彩光氣流繚繞奔涌,每一次沖撞,都怒綻起耀眼的光芒。
他哈哈狂笑,兇睛電芒橫掃,“都給我過來!”雙手化爪,凌空飛抓。群雄腦中轟然,肝膽欲炸,神識似裂,彷佛自己的魂靈正被無數只鬼爪硬生生地從軀殼中抽拔而出,劇痛欲死。洛姬雅失聲道:“攝神御鬼大法!”
“砰砰!”數十個尸鬼哀嚎著飛沖而來,接二連三地撞在黑帝的身上,骨肉斷折橫飛,污血噴涌,無數只彩色蠱蟲破體飛揚,密雨似的沖入黑帝體內。突然一個人平空飛起,慘叫著當頭撞入黑帝的手爪之中。“喀嚓”
一聲,顱骨碎裂,腦漿迸飛,一叢尸蠱從斷頸噴涌而出直沒黑帝掌心。繼而第二個、第三個……念力、真氣稍弱者紛紛拔地而起,悲呼怒撞,血肉漫天迸射。
群雄大駭,苦苦強撐,應龍等土族高手集結盤旋,將姬遠玄等人護在其中,遠遠地避退開來,似乎在伺機而動。翠綠的、橘黃的、銀白的……萬千絢光迷離飛舞,隨著漫漫蠱蟲一齊沖沒入黑帝的身體,源源不斷地奔涌匯集到他的丹田,與三生石激蕩出刺目已極的眩光。
黑帝張臂厲吼狂笑,周身急劇膨脹,閃閃發光,瞬息之間變作近七丈高的透明妖魔!王亦君又驚又怒,汁老妖眼見敗局已定,竟破釜沉舟,不惜冒元神迸爆碎裂的巨險,以此妖法攫取眾尸鬼、群雄的神識,反戈一擊。
想要奮力與之相搏,奈何經脈斷碎,有心無力。
正自驚怒無計,卻陡然瞥見那盤蜷在地、奄奄一息的烏金巨蛇輕輕一動,悄無聲息地舒展開來。“噗!”
蛇皮開裂,急速翻蛻,一道金屬似的黑紅色光澤倏然閃耀“啪!”烏金巨蛇爆裂開來,赤光電舞,一條八丈余長、直徑五尺的人頭赤蛇飛揚卷掃,驚雷咆哮。
“燭龍!燭龍未死!”王亦君心下大震,這奸猾老怪必是故意裝死,養精蓄銳,等到黑帝麻痹大意之時,全力反擊。“轟!”尸蠱密集橫飛,黑帝那巨大透明的鼓脹身軀被燭龍蛇身雷霆電掃,登時破裂迸炸。黑帝狂吼聲中,反拍一掌,登時將燭龍打得翻身飛騰。
“哧哧”激響,黑帝殘軀如漏氣皮球似的漫空亂舞,急速縮小。他悲怒怪吼,倏地朝王亦君電射而來!王亦君心中一凜,驀地明白他要將元神寄入自己體內!驚怒交集,奮力運轉真氣,握緊刀柄,只等他沖到身前便全力怒斬。
黑帝如狂飆卷至,猙獰怒吼,雙手當頭齊拍。轟然巨響,王亦君眼前一花,只覺一股洶狂氣浪當胸怒撞而來。他還未及提氣揮刀,已被撞得骨骸如散,真氣迸飛,喉中一甜,鮮血狂噴,眼前昏黑,身不由己地朝后高高摔飛。
胸前驀地一陣刺痛,彷佛有萬千蟲子電閃沖入,耳邊聽見鬼哭狼嚎似的聲響,排山倒海似的將他淹沒。迷糊之中,心底森然一涼,又是恐懼又是憤怒,難道此身當真要被妖鬼所據?
此念方起,忽聽黑帝發出一聲凄厲、狂怒的咆哮,繼而身前一空,氣浪全消,那刺痛之感也煙消云散。身下一震,似乎被什么人緊緊抱住。所觸溫軟嫩滑,幽香撲鼻,那感覺如此愜意而熟悉。一個溫柔而嬌媚的聲音貼著他的耳畔響起:“傻蛋,你沒事吧?我們來遲啦!”又是歡喜又是擔心,正是龍女雨師妾。
王亦君正自大喜,忽地又聽見一個極之熟悉的男子聲音,“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什么時候變得這般不經打了?”蚩尤!王亦君心中大震,剎那之間激動欲爆,想要大笑,卻發不出聲音;想要看一看他,卻睜不開眼睛,但臉頰滾燙,熱淚卻已洶洶涌出。眼前昏黑,心中卻忽然變得說不出的澄凈、喜悅、安寧。一時間,他再也沒有什么可值得擔心的了。
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蚩尤、姬遠玄、應龍和燭龍突然一齊出手,碧光、黑氣、黃芒一齊縱橫亂舞,汁光紀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花花綠綠的蠱蟲發狂似的從他體內激射而出,密密麻麻掉了一地。
蚩尤仰天大笑,淚水不住地涌出來,驀地跪倒在地,朝著北面接連叩了三個響頭,“爹,孩兒已經殺了這老妖,為您報仇了……”姬遠玄聽到此言,也跪了下來,朝著東南方拜了幾拜,含淚不語,想來是在心底默默祭告黃帝。
蚩尤哈哈大笑,擦干淚水,轉身朝姬遠玄昂然道:“蚩尤殺了黃帝,罪責難逃。你殺了我罷!”眾人頓時靜了下來。姬遠玄突然喝道:“殺父大仇,焉能不報!得罪了!”黃光一閃,鈞天劍閃電似的朝蚩尤刺去!”
蚩尤昂首立身,避也不避。“哧”的一聲輕響,黃光閃爍,衣帛撕裂,毫發無損,只有肋間衣裳破了一道小縫。姬遠玄回身持劍,劍尖上釘了一只色彩絢麗的九冥尸蠱,尚在輕輕顫動。
姬遠玄手腕一抖,將尸蠱震落在地,微微一笑,轉身朝著土族群雄朗聲道:“大家聽好了,殺死陛下的,是蚩尤兄弟體內的蠱蟲,現在我已經殺了它,為陛下報了大仇。從今往后,誰再輕言蚩尤兄弟弒殺黃帝,挑撥離間,姬某絕不輕饒!”土族群雄一齊揮舞刀戈,轟然應諾。龍族群雄大喜,高聲歡呼起來。
當是時,寒風大作,天空中不知何時竟已布滿了彤云,雪花正一片一片地翻舞飄落。汁光紀喘著氣,碎裂的眼珠惡狠狠地瞪著天空,忽然嘶聲厲笑,“六月飛雪,天下奇冤。賊老天,我還以為你瞎了聾了!既然你長了眼睛,為什么不讓我報仇雪恨?”反復大叫,凄厲憤怒,那聲音比鬼哭還要凄慘難聽。
烏絲蘭瑪聽得汁光紀怒號,當即離陣走出,“陛下放心。常言道“不以河濁怨清源”,陛下今日雖誤入歧途,成為五族之敵,但當年在位之時仁厚愛民,卻是有目共睹、有口皆碑。燭真神弒帝篡位,人神共憤,罪當萬死。縱使陛下無力伸冤雪恨,也絕不會放過他去。”聽到此話,水族中倒有一半的人群情激憤,一齊叫道:“殺了亂臣賊子燭龍!殺了亂臣賊子燭龍!”
“水圣女,當年你凡心暗動,苦戀龍牙侯,老夫念你年少懷春,不忍耽誤前程,一再規勸安撫,用心可謂良苦。不想你表面假意應承,暗暗懷恨在心,竟妄想除我以滅口。這些年來勾結族內奸惡之徒,想出種種卑鄙毒計,蓄意陷害老夫。今日也不知從哪里找來這么一個妖魔,自稱黑帝,捏造事實;又伙同這些大逆不道的叛賊,妄想眾口鑠金,玷我清譽,篡奪族中大權。”
燭老妖說完,忽地變回人形,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八角珊瑚盒,輕輕打開一抖,登時掉出一個人來。大家陡然一驚,木族朋友紛紛失聲叫道:“段狂人!”那人魁偉威武,赫然是蜃樓城的段聿鎧!
段聿鎧躺在地上,目光呆滯,動也不動。蚩尤又驚又怒,沖上前將他抱住,不斷地呼喊他的名字,輸送真氣。燭老妖嘿然道:“蚩尤公子想必也知道是誰將他害得如此罷?他尸蠱發作,形如妖魔,若非燭某昨日在昆侖山下無意間邂逅相救,他已經化作僵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