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虛弱到連說話都是一種消耗,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幾乎連指頭都動不了,呼吸近乎沒有起伏。大多時候,走廊上路過探病的人,只能通過隆起的被子看出來這床上有個人。
謝昭君在那段時間學(xué)會了很多,起初鋪個床都不會,煮個雞蛋能把鍋燒黑的小少爺,到了后頭能親手做一份豐富的藥膳,推拿按摩比多年的護(hù)工還要熟練準(zhǔn)確,并且從不叫苦叫累。幾個月的時間,光滑的手上驟然生出了厚繭,也一聲不吭。
但即使是這樣,也沒有留住想留住的人。
謝昭君望著手的時間有點久,恍惚間聽到裴京郁連著叫了他好幾聲才反應(yīng)過來,回頭望過去,蹙了蹙眉尖:“干什么?”
“你在想什么?”裴京郁那雙狹長的眼睛望著他的眼,眉梢微微下壓,好像能透過他的眼睛猜出來他在想什么。
“我媽?!?/p>
謝昭君還沒緩過神,此刻渾渾噩噩的,脫口而出就把真實想法說了出去。說出去后立馬覺得后悔,舌尖抵在齒間被咬破了一小塊肉,疼得吸了一口涼氣。
裴京郁沒想到他會給這么個答案,這一下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個問題對謝昭君來說本就是很隱私的事情,特別是裴京郁的身份還是他后媽的弟弟,怎么來說這個話題都太過越界了。
謝昭君口腔里泛著一股濃厚的鐵銹味,他咽了咽口水,看著裴京郁怔愣的模樣,說不出來是該不高興,還是該有一種惡劣的壞帶來的爽。
就好像將自己心里的刀突然拔出來戳了個討厭的人,哪怕這個人實際上什么也沒有做,只是因為血緣關(guān)系被連坐了。
裴京郁動了動嘴唇,好像是想說點什么,但謝昭君最不想聽到的就是姓裴的來安慰他。
“你的鳥找到了么?”他偏開了頭,生硬地扭開了話題。
“什么鳥?”
謝昭君把食指上那點墨漬徹底蹭干凈,頭也不抬:“你說什么鳥?昨天飛我陽臺的鳥?!?/p>
裴京郁懂了:“找到了,籠子里呢?!?/p>
“哦。”
謝昭君一點也不想跟他多聊,看著他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接了碗轉(zhuǎn)頭就走,關(guān)門前還不忘威脅道:“那你今天晚上就別來煩我?!?/p>
裴京郁挑了挑眉,繼而門口傳來“砰”的一聲響,倉促得像逃竄一樣。
謝昭君走到樓梯口就見著陳姨站在門口往上張望,陳姨看他臉色不正常,探著腦袋問:“怎么了?他不吃嗎?”
謝昭君搖搖頭,快步下樓把空碗遞過去。
“呀,今天竟然吃完了?!标愐炭粗牒荏@喜,自顧自地嘟囔,“是不是小以今天還行,不算那么難受?!?/p>
謝昭君完成任務(wù)立馬就要撤退,聽到這話還是腳步一頓,沒什么起伏地扔了一句:“也沒,備著藥吧,看上去不像個活人?!?/p>
陳姨“哎喲”了一聲,教育某個說起話來總犯讖的小孩:“怎么這么說話,那是你舅舅,說話要講忌諱的,有些話不可以說,特別是對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