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下子動了那么多基層官吏,要殺掉他們,那他們的空缺就必定要人頂上,可你哪有那么多的人手?”
“最后,這些空缺,肯定是鄉黨推薦一個賢才美質,讓自家子弟出任縣官,哪怕是個小吏的職位,那些宗族都不會放過。”
“到時候,他們占據著這些位置,肯定是不肯挪窩的。”
“到時候,父傳子,子傳孫,他們一代代相傳,不斷鞏固自家的統治,就會出現一個個小朝廷。”
“你和你的子孫,到時候,再要治他們,說不定時移世易,強弱轉換,你們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這種情況下,讓姑娘們先占住位置,就算她們不能勝任,也好過鄉黨宗族之人,霸占了這些位置,然后不肯挪窩,子孫后代世襲罔替。”
“姑娘們,隨時可以被你的一紙詔書撤職,而鄉黨的人,你撤掉他們,下一個上任的,也還是他們宗族或者姻親家族的人。你根本拿他們沒辦法。”
衛昊天脫掉方蓉的外襯,即一層小小的紗質絲衣,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以為愚蠢無知,除了皮囊,再無可愛之處的方蓉,還能有如此高明見解,他承認,自己又狠狠心動了,但他也猶疑不定,是否要給予她更多的發言權限,讓她參與朝廷上的官員調動?
方蓉極力把那件小小的絲衣披在身上,這是她特意定制的,用來凸顯她的大肚子的,她有意用孕婦的高貴身份,來代替自己曾經是個妓女的事實。
她要當媽媽了,她想淡化自己的過去,在世人眼里留下一個慈愛的母親的形象。
衛昊天把那件小巧的絲衣,攏在手掌心,而方蓉,則緊緊地攥住絲衣的一角,不肯撒手,“衛昊天,你正經一點,為了子孫后代計,你絕不能放任宗族坐大!”
衛昊天:“我很正經,不正經的是你,你一個女人,就不該插嘴這些事情,是我這些天太慣著你了嗎?讓你這么口無遮攔?云氏都不敢插嘴的事情,你怎么好插嘴?”
方蓉眼角泛起了淚意:“你怎么這般霸道?難道就像別人說的,你是一個專權之人,集天下權力于一身,只為了權力而活?”
衛昊天:“是也不是,這權力在我手里,才能保障國家蒸蒸日上,給了別人,肯定要出亂子。你以為我沒有放權給別人過嗎?可那些人整天亂搞,最后還得我來收拾爛攤子。”
“寶寶,不許哭了,我很累的,管著這么大的國家,還得籌備打仗的事情,解決國庫空虛的大問題,還得給你報仇,把你那些舊恨千千縷全都給解決掉。”
“現在好了,你連那些妓女的工作問題,都得我來解決。”
“寶寶,我不是故意和你發火的,我承認我錯了,是個大男子主義者,不該這樣說你,以后再不這樣了。”
“寶寶,我們實際點,那些底層軍漢,有不少沒老婆的,咱們給她們安排一段美滿姻緣,就不要折騰了。”
“這女官,可以有,但必須是好人家的女兒,通曉詩書百家,有策論足以流傳后世,亦足以安民一方,官員到底是朝廷的臉面,要是找來一群妓女當官,這實在有失體統啊!”
方蓉還是不滿意,她一把奪過衛昊天手中的絲衣,越發蠻不講理:“妓女怎么了?不是你們這群男人,需要女人疏解,會有女人被人販子抓到青樓,專門來滿足你們這些臭男人的需求?”
“你不肯讓這些妓女當官,又沒有足夠的人手取代那些基層官吏,又要用那些基層官吏,制衡那些世家大族?”
“所以,哪怕他們貪污受賄,你也要留著他們,就因為他們對你有用?”
“你不想殺他們,覺得殺掉他們,對你很不劃算,那你對我的承諾,又算什么?”
“是否說完就忘,是否根本不算話,是否根本只是說來玩玩,拿我尋開心?”
衛昊天摸摸鼻子,是的,整掉人販子,整掉青樓老鴇,整掉那些打手之流,對他是有好處的,可以得到巨額財產,可以洗白自己的名聲,讓自己更受民眾擁戴,可是除掉那些基層官員,卻會影響他的統治,他可不想真的實現皇權不下鄉,把基層的治理權白送給世家大族。
所以,即使那些基層官吏不廉潔,但他還是得留著他們,原因很簡單,衛昊天沒那么多人手,來搶占官位。
方蓉:“衛昊天,你有沒有想過,你對基層的現狀,無能為力,只能維持現狀的原因,是因為你只能任用世家大族?”
“哪怕那些基層官吏,都是各個世家大族的子弟?關系盤根錯節,你明知道換掉他們,下一個上任的,也還是世家中人!所以,你認為換不換,區別不大,就不是太想換掉他們。”
“而世家中人,與地方鄉黨,你只能讓他們互相制衡,而根本不敢想象,他們已然互相勾結,結成朋黨,成了不可分割的一個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