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回京這么久,又跟穆樺這個官場上的狐貍廝混了那么長時間,朝汐這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油嘴,不用過腦子就能脫口而出一肚子的場面話。
什么“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逢魔遇佛皆為度化”、“為將者生于江山死于社稷,何談委屈”,像這樣的鬼話早就已經被她用鋼線嚴絲合縫地串在了那張嘴皮子上。
可是此刻,仿佛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一把香灰般沙嘴,說不出的苦澀,她努力了好幾回,像這樣的話語,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對著桑檀微微提了一下嘴角。
笑容里是說不出的僵硬,透著濃烈的尷尬。
她滿腔翻騰起來的恨意,像是熊熊烈火一般的苦楚,最后卻被容翊遲來的真相春風化雨一般澆了個透,她自以為的忍辱負重,最后卻要被人告知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她和桑檀在這斗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始作俑者卻在對岸隔岸觀火順便聽著南曲。
她像是被人套住頭打了個悶拳,結果被告知其實對方也是有苦衷的一樣——憋屈都沒憋到點子上。
桑檀微微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揮手讓她出去了。
朝汐行了個禮,低眉順目,恭敬退了出去。
京城冬月的晨間說不出的干冷,朝汐剛出大殿就先頭重腳輕地打了個噴嚏,接連而至的就是一陣眼花,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不動聲色地喘了幾口氣,這才恢復了清明,看著朝云正向自己這走過來。
“你怎么在這?”等到人走近了,朝汐才問,“沒跟著先回去嗎?”
朝云將手里的大氅替她披上:“殿下讓我在這等著的,她說宮里人多眼雜,這衣服她不好在這親自給你,可又怕你冷,就讓我先在這等會你,她去宮門口的馬車上等你。”
朝汐身心俱疲,先是胡亂應了一聲,后來看樣子像是回過一點滋味了,輕輕眨了幾下眼:“嗯?”
朝云幫她把帶子系好:“怎么了?”
朝汐:“你說誰讓你來的?”
朝云:“殿下啊,怎么了?”
朝汐心中一暖:“小姑姑在哪呢?”
“宮門口啊。”朝云回道,“將軍,你耳朵不會又不好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