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佳恩講到此處時,桑晴突然想起年前朝汐同她講過的一則奇聞——據(jù)說數(shù)年前,韋提督偶感風寒,其實這病本沒什么要緊的,好好將養(yǎng)著便過去了,只是提督心系水軍積郁成疾又不肯吃藥,太醫(yī)來看后也說懸上又懸,險些就要駕鶴西去。
那時的提督夫人倒是十分鎮(zhèn)定,坐在床畔拍了拍自家夫君被褥,一臉義正嚴辭道:“你莫要擔憂,即便是先走一步我也能尋得到路,能找到你。”
聽聞此言,韋提督勃然大怒,哪里還有半分命懸一線的模樣,當即要了兩大海碗的湯碗過來往下灌,一飲而盡后奮力嘶吼道:“你這沒良心的!老子怎么著都不可能先走!就算要走也得等著你一起!”
說來也怪,這一通脾氣發(fā)下去,病竟好了。
——朝汐講起這故事時,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臉的向往。
也可能是愈漸年老,見不得生死離別的緣故,老夫人現(xiàn)下的舉動已然沒有了當年的瀟灑,旁人看著倒平添出了幾分哀涼。
兩路重軍皆受重創(chuàng),朝廷上一時間炸了鍋,武官各個請奏上陣支援,唯恐自己落了人后;文官則是奏折如雨落,劈頭蓋臉往御政殿里送,或有參奏西北二位疏職,請皇帝重罰的,或有心疼韋老將軍傷病,請求調(diào)他回京的,或有建議抽調(diào)京城兵力去西北東南邊境的。
莫說朝堂之上,現(xiàn)下就連茶館酒肆中也是絡(luò)繹不絕,本以為年關(guān)一劫過去后日子就能好起來,可誰知災(zāi)難才剛剛開始,百姓難免議論紛紛,或有斥責韓吳二人無能的,或有咒罵樓蘭小人行徑的,或有輕聲議論當緊圣上用人不當且不體恤老臣的,更有甚者建議聯(lián)名上書參朝汐無能、用兵草率等十大重罪——京城里一時間陷入了一種十分微妙的嘈雜聲里。
桑晴沉默不語。
內(nèi)外夾擊,境內(nèi)境外滿目瘡痍,現(xiàn)下若是出兵攻打大楚,簡直是易如反掌,樓蘭人一直野心勃勃,伺機而動著,只怕再過不久他們就要有所行動了。
桑晴靜等著韋佳恩將近日里京城的事情細細梳理了一遍,待那丫頭好不容易喘口氣要討水喝,她正想隨口應(yīng)付道“望淮去取了”的時候,望淮恰巧從屋外進來,只是臉色卻不怎么好,足足比剛才出去時陰了三倍不止。
望淮先將韋佳恩面前的茶杯滿上后,才極不情愿道:“殿下,韋小姐,汀雪軒的人來了,說是……來見見。”
桑晴倒是沒什么反應(yīng),臉色沉沉地兀自想出神,她的心思這會兒全然不在屋里,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等她回過勁兒來。
倒是一旁的韋佳恩,反應(yīng)有些過激,剛滿上的新茶還沒送到嘴邊就讓她“啪嗒”一聲給砸在了桌子上,滾燙的茶水濺出幾朵小小的水花,不光蹦在了手背上,還滴落在腳下猩紅的厚絨墊上。
韋佳恩渾然不覺,倒是桑晴被她驚得回了魂兒。
“誰?”韋佳恩扭頭去看桑晴,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就就就,就那個,那個那個那個你給收的側(cè)室?她來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