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一開始還沒注意,跟穆樺與老尚書一起,仨人并肩而行,緩緩往回走去。
老尚書自從朝汐領兵那日起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終日穿梭在皇宮與吏部之間,上次疏散竇家莊里的百姓,老尚書也自告奮勇地出了一份力,熬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整個人都蔫了,雙眼也不似從前那么有神,就連眼圈也已經凹了進去,整個人活像是一個被抽干了水的蘿卜。
老尚書嘆道:“也是難為殿下,竟有耐心陪我這腿腳不好的老東西?!?/p>
“老尚書說哪里話?”桑晴笑了笑,“您為了大楚勞心勞神,都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我不過是陪您走走路,又怎么是難為我?”
桑晴一向在百官面前以“本宮”自稱,就連在桑檀那個小皇帝那里,也少不了要拿拿架子,可今日里章賀朝卻聽見她對著自己道了聲“我”,老尚書的心里別提多受寵若驚了。
“殿下?!弊咴谝慌缘哪聵弩E然出聲,“援軍那里有消息了嗎?多久能來?”
桑晴嘆了口氣,蹙眉道:“西北的動亂牽制住了朝家大批的將士,南珂羅又在路上阻斷了通訊,沈嶸戟那邊一早就派出了飛甲前去傳信,可到現在都還沒有回應,援軍一事難說?!?/p>
穆樺的神色冷了下去。
“若不是柳承平那個吃里扒外的東西,大楚又怎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老尚書狠狠一通沉氣,有些自責地繼續道,“也是怪我,沒早一點將那老狐貍的尾巴拽出來,早在他出府回朝的時候我就該發現端倪,唉,我也是沒用,本還想著過了這個年就跟陛下告老,哪成想竟遇上了國難,只怕是只怕是不得善終了。”
桑晴笑著溫聲道:“老尚書切不可妄自菲薄,您老人家是兩朝元老,先帝在時就多番為我大楚出謀劃策,功在千秋啊?!?/p>
“千秋?”老尚書自嘲地笑了一下,失聲道,“這千秋過后大楚還在嗎?”
桑晴抿了抿唇,沒吭聲。
是啊,千秋,這千秋之后,大楚還在嗎?
其實大楚現如今走到這一步,桑檀手里的玉璽與朝家手里的虎符固然是至關重要的矛盾,可也不是最根本的緣由,沉疴痼疾早在大楚國庫一年比一年空虛寒酸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這個不可扭轉的結局。
章賀昭:“南洋人的鷹甲不敵懸鷹陣,他們現如今只敢行車馬兵,大批的鷹甲沒敢放出來,可飛甲壓制終究不是辦法,我聽說南洋人每天都在用火銃炮擊飛甲、飛艦,只怕過不了幾天,懸鷹陣也就彈盡糧絕了,朝將軍那邊怎么樣?可有什么辦法嗎?”
沈嶸戟的懸鷹陣這次可是出了大力,莫說是前些時日的津門海戰,就說這些日子里,能牽制住南洋人那么長的時間,飛甲功不可沒,可章賀昭方才也說了,飛甲飛艦終歸會有彈盡糧絕的一天,懸鷹陣現存的飛甲,連缺胳膊少腿的都一并算上也左不過還剩下一千架,懸鷹陣總共五千飛甲,廢了四千架壓住了南洋人將近兩個月,剩下的這一千架又能撐多久?
一旦飛甲壓不住,恐怕就是破城之時。
桑晴輕輕拍了拍老尚書的手背:“她心中有數,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