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的京郊沃土,此刻卻是滿目瘡痍。
桑家貌合神離的兩姑侄站在陡崖邊,往日里的京城九門之外,車如流水馬如龍,可現如今卻也蕭條如許,阜成門塌下的一角被報廢了的懸鷹鐵甲死死撐住,搖搖欲墜,蕭條滿目映入眼中,小皇帝看得有些不真實。
“眼下還是謹慎為妙。”桑晴嘆道,“南珂羅派來的使者雖然在京,但恐怕是他們的陰謀,說不定會趁我們放松警惕的時候再度發起進攻。”
桑檀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良久之后,他忽然對桑晴道:“劉勛應該下午就能回來了,你給朝汐帶個話,讓她到時候找幾個信得過人接應一下,別出什么岔子。”
桑晴也不打聽是怎么回事,似乎根本都不好奇,順嘴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桑檀:“小皇姑都不好奇我讓他去做什么了?”
桑晴微微笑了一下,看著遠處的城墻石磚,沉默了片刻,溫聲道:“先帝福薄,膝下子嗣不多,皇上有顆仁愛的心是好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些景象一直都是皇兄希望見到的,弒父殺兄的事你做不出來,更何況那人還是你的親哥哥,先帝的嫡子。”
桑檀的神色僵了一僵,看向桑晴的目光中不自覺地帶了些不可置信,下意識瞠目道:“小皇姑都知道了?”
“知道了。”桑晴點點頭,神色淡淡,“柳承平叛國,丞相府都被御林軍抄了個底掉,容翊身為他的客卿自然是難逃罪責,可這么多天下來了,人不光沒被你抓到天牢里去,反而還平安無事地與樓蘭三王子待在一處,仔細想來并不難猜,想必你已經知道實情了——匕俄丹多那個病秧子折騰不起,子衿便將他安置在了黃驊附近,原想著安頓好了京城的兵馬再派沈嶸戟去接,沒想到皇上倒是先她一步,也剩了沈統領的麻煩。”
桑檀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什么都瞞不過小皇姑。”
桑晴不答話,臉上依舊掛著處變不驚的笑容,只是這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這一沉默,兩人之間似乎再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其實自從桑檀登基以后一直都是這樣,除了朝中政務與請安時客套的廢話,這兩姑侄之間就再也沒有什么多余的話。
“小皇姑。”桑檀暗自咬了咬牙,“那件事是真的嗎?”
“皇上說的哪件?”桑晴問道,“容翊嗎?”
桑檀搖了搖頭,有些遲疑:“憬魘。”
桑晴把目光轉向他。
桑檀:“憬魘真的是父皇下的嗎?”
桑晴的目光微微波動了一下,聲音聽不出情緒:“皇上想說什么?”
桑檀瞇起眼望向遠處洶涌波動的天光,想起自己與桑晴一樣三個人都是有一同長大的情分在,小時候的他總是嫉妒朝汐,嫉妒她能得到父皇的溫柔,能得到小皇姑的喜愛,甚至連后宮的那些娘娘們也對她極好。
那時候他不懂,總覺得原屬于他的溫情都被朝汐搶走了,所以便處處同她作對,縱使稱霸一方的小混蛋從不計較,縱使她每次都將自己護在身后,縱使每次犯了錯她都一力承擔下來,可他還是從未給過朝汐一個笑臉。
即使是這樣,朝汐也不惱不氣,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程,你要操心的,是大楚未來幾十年的國運與發展,這一仗打得我們幾乎亡了國,若是”
隨后她頓了一頓,有些不甘地繼續:“若是我早生十年,天下,絕不會是這個天下,大楚也絕不會是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