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爾從儲物空間取出一套折疊整齊的衣物換掉身上沾了好些液體弄得皺巴巴的衣服,那個弄臟衣服的始作俑者已經累得昏睡過去,陷在觸手編織的平床里睡得香甜。
他摸了摸薩菲斯特柔軟的頭發,這孩子也不知道以前遇過什么事,睡覺時總是一臉警惕,即使是再輕微的動靜也會立刻驚醒,這些日子倒好上許多,不再動不動就醒過來,看起來睡得挺沉。
祝福禮仍未結束,要等人潮散去傳送陣才會重新開啟,蘇爾本想待在這等薩菲斯特自己醒來再啟程上路,大概那時儀式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遠處卻傳來斷斷續續的樂聲,和一個歌者的嗓音。
歐維貝克是座大城市,有不少彈唱的吟游詩人駐守在各處,這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奇特的地方在于,不遠處正舉行著教廷的祝福禮,這位吟游詩人詠唱的卻是奚落教廷的歌詞,聲音中滿是深深的冷漠和厭倦,仿佛對這世間再無留戀。
可他的嗓音以天籟來形容也毫不為過,那是蘇爾聽過最動人清亮的歌聲。只是聽了片刻,邪神就開始擔憂這位吟游詩人會不會唱完一曲就放下手中的豎琴隨便找個地方自盡,完美了卻他在這世界的最后一項任務。
想了想,蘇爾小心地將薩菲斯特挪到背后用觸手固定好,再拿出一件披風披上,這么一來就看不出底下的觸手只能看到一個人趴在自己的背上。
他順著歌聲的方向尋找源頭,在巷子里繞了幾個拐角后視野驟然寬敞,是個小小的廣場,一個身影靠著中央的石像坐在地上,一只腳踩著階梯下層一只腳曲起,坐姿十分隨意。
吟游詩人身上的衣服非常破舊,過大的暗色兜帽幾乎將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之中,只露出一點膚色蒼白瘦削的下巴。同樣破爛的圍巾層層包裹著脖頸,余出的一截幾乎垂落到地上,隨著彈奏豎琴的動作輕輕搖晃。
他像是沒注意到自己來了個新聽眾,又像是根本不在乎,依舊自顧自唱著絕對能引起所有光明神信徒怒火的曲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撥動著琴弦。
幸好吟游詩人今天似乎沒有了結性命的念頭,唱完一曲后停頓幾許又接著唱起了其他歌曲,依舊是在蔑視教廷,也不曉得他對于教廷究竟有什么深厚的不滿。
唱到第三支曲子時,蘇爾在那個缺了好幾個邊角的零錢箱中投下一枚金幣。
就在他俯身下去的時候,吟游詩人忽然停止了撥弄琴弦的動作,和歌唱時同樣好聽的嗓音幽幽響起,仿佛又唱起了另一首歌。
慵懶、厭倦、冷漠。
“深淵的神明,何故在此處?”
蘇爾手指一動,那枚金幣就落進了箱子,砸在空曠的箱壁上發出清脆撞擊的聲響。
今天的第一筆賞錢。
他直起身,朝看不清神色的吟游詩人露出柔和的微笑。
“來參加祝福禮。”
吟游詩人嘲諷地哈了一聲,聲音滿是不可思議:“你?參加祝福禮?”
一個深淵生物,而且是被稱作神的深淵生物偽裝成人類參加教廷舉辦的祝福禮,這世界果然瘋了,吟游詩人滿臉冷漠地想。
對著吟游詩人的嘲諷,蘇爾反倒笑了出來,清淺的笑聲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適。
“這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