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域輕啜了一口清茶,潤了潤喉嚨,而后靠向椅背,聲音低沉而緩慢:“這才是最蹊蹺之處。”
他微微瞇起眼睛,似在回憶,“我清楚地記得,在裴明珠的周歲宴上,莊氏曾當著滿堂賓客的面,特意炫耀過一枚鎖扣,以此昭示裴駙馬對永寧侯府的照拂之意依舊如故。”
少年郎聞言,眉頭越皺越緊。
怎么感覺眼前迷霧重重,云山霧罩的。
本以為能梳理出些關鍵消息,卻不曾想越理越亂,讓他無從下手。
“敢問老師,既裴明珠亦有鎖扣,永寧侯府是如何辨別孰真孰假的?”
周域不疾不徐道:“她的相貌與裴五姑娘的養母年輕時頗為相似,但二人氣質卻是云泥之別?!?/p>
“一個是被錦繡堆養出來的矜貴,通身都是侯門千金的做派。另一個卻是被生計磋磨得形銷骨立,眉宇間盡是市井婦人的尖酸刻薄。”
“但,兩張臉擺在一處,便勝過萬千雄辯。”
“當然,此事是耳聞,非我目睹。”
少年郎唇瓣輕顫,欲言又止,終是怕耽誤了老師安寢,將滿腹疑問咽回心底。
周域淡淡的覷了一眼:“蕭凌,我知你疑問?!?/p>
“永寧侯迫于人言可畏,曾攜兩枚鎖扣親赴佛寧寺,請裴駙馬驗看真偽。經仔細比對,二者竟如出一轍,難辨真贗,更無仿制痕跡可言。”
“裴駙馬則堅稱,此物僅賜下五枚,且皆妥善保管,從未遺失。”
“值此之際,莊氏忽而出面請罪,坦言因見裴明珠所持鎖扣遺失,恐駙馬降罪,責罰她看顧不力,遂斗膽斥重金尋訪當年巧匠后人,復原出圖紙,私鑄一枚以充真品?!?/p>
“當時,眾人皆嘆惋可憐莊氏不知親生骨肉流落在外,十余年來將一介贗品視如己出,百般疼惜。永寧侯見狀,亦未再深究。”
“至此,事情不了了之,再無下文?!?/p>
蕭凌:這番說辭還真是天衣無縫啊。
莊氏可憐?
莊氏就是化成灰了,也與此二字沾不上邊。
“蕭凌,紙包不住火,如若裴五姑娘的身世有問題,早晚有一日會水落石出的。”
周域說著,目光落在蕭凌手中的紙箋上,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以你看來,裴五姑娘是那種任人擺布、被蒙在鼓里還渾然不覺的糊涂人嗎?”
“時候不早了,快去歇著吧,明日功課要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