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敢小心地用鑷子夾起沾了消毒水的棉球,輕輕擦拭旁邊完好的皮膚。
那觸目驚心的傷疤就在眼皮底下,視覺沖擊力太強了,比剛才那警報聲還讓人心驚肉跳。
“嗯,十年前。”他目光掃過那片傷疤,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別人家的事。
“在隔壁乙烯廠區。那會兒我也是個愣頭青,仗著自己懂點技術,膽子大得很。”
“有一次搶修,一個關鍵閥門卡死了,按規程得等系統泄壓冷卻才能動。”
“可那會兒任務緊啊,上頭催得急,我心一橫,想著就快那么一點,問題不大。”
他頓了頓,我屏住呼吸,手里的棉球都忘了動。
“結果呢?”我忍不住問。
“結果?”陳師傅哼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說不出的澀。
“‘轟’的一聲,高溫高壓的蒸汽帶著化學物質就噴出來了。就那一瞬間的事。”他用左手點了點那片疤痕。
“喏,這就是教訓。命大,撿回來了,皮肉遭點罪。旁邊兩個兄弟……沒那么走運。”
他最后那句話聲音很低,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辦公室里只有空調機單調的運轉聲,和他略顯粗重的呼吸。
我拿著棉球的手有點抖,消毒水的味兒混合著陳師傅身上那股淡淡的油污味兒,鉆進鼻腔。
十年前……兩個兄弟……那畫面我都不敢細想。
“規程……”我喃喃道,腦子里卻鬼使神差地閃過口袋里那張寫著“閥門”的碎紙片。鑫達的閥門……質量過關嗎?
“對,規程!”陳師傅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點,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沉重。
“小林,你記著,咱們這廠子里,哪一條安全規程,哪一道操作步驟,都不是憑空寫來好看的!”
他伸出左手,粗糙的食指用力戳著桌上攤開的《安全生產手冊》封皮。
“那都是用血寫的!是用命換來的!”他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我心上。
“圖紙要保管好,閥門要嚴把關,巡檢要每一步踩實了!這都是保命的符!你覺得繁瑣?你覺得多余?”
“等你真攤上事了,后悔都來不及!到那時候,就不是蹭破點皮這么簡單了!”
他指著自己手臂上那片猙獰的傷疤,聲音沉得像從地底下傳出來。
“看見沒?這就是代價!血淋淋的代價!你把它當紙老虎,它就能一口把你吞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他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帶著一種壓抑了太久的痛楚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