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吸引人目光的,絕非是這些建筑,而是一些更高的存在。
它們是一座座山,一座座焦黑的尸山,它們高聳著堆滿了這座小鎮的大街小巷,散發出熏天的惡臭,流溢出黏稠的污水。
老爺車就恰好撞在了這樣一座尸山上。
六點整到來時,教皇和副軍團長的交手湮滅了所有可稱之為光線的東西,只余仿佛被刺瞎一樣的空洞黑暗。
黎漸川在這片黑暗中,捕捉到了一聲有些熟悉的極輕的震蕩聲。
繼而,一種強烈的失重感,混雜無盡囈語聲,填滿了他的所有感官。
他的大腦被攪成了漿糊,混沌不堪,顛倒錯亂,一種靈魂出竅般的驚悸感油然而生,緊緊捏住了他的心臟,令他瀕臨窒息。
他勉勵撐著眼皮,朝車窗外望去,只能看見大片密密麻麻的眼球擠在虛無中,仿佛隨時都會爆漿,一切都在下沉,塌陷,只有他好似一條逆流的魚,被無邊海水沖擊到幾乎喪失所有意識。
但他終究沒有喪失意識。
在最恰當的時刻,老爺車亮起了柔和的光芒,像天使籠下羽翼,降下神輝,保護著車內的凡人。
黎漸川緊繃的身心陡然輕松。
這漫長的數秒終于過去,老爺車砰一聲摔落在地,慣性帶著前沖,一頭扎進了一片腐爛黏膩之中。
“六點過了,我們沒有被‘淹沒’或被‘流走’,我們成功闖進了貓眼鎮,但卻是以我們神圣的軍團藏品被玷污為代價……這真讓人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沮喪……”
六點零一分,尸山旁的干凈空地上,副軍團長收起變得臟兮兮的車形剪紙,巴特瞧著,嘴里念念有詞。
愛麗絲撕短裙擺,提著箱子,站在尸山前仔細觀察,戴著手套的手指時不時拈起一塊血肉聞聞,絲毫不受任何惡臭與恐怖的影響。
“這些尸體都屬于同一個人的。”
她沉思著:“是生命層次極高的煉金生物,但好像又不只是煉金生物這么簡單……我的知識有限,看不準確,如果我的老師到來,也許可以研究出這些究竟是什么存在。”
巴特正在看建筑上的笑臉,聞言回頭,語氣訝異:“愛麗絲,你的意思是說,制造出這些尸體的人極可能是個煉金術士,還是個比你還要厲害很多的煉金術士?”
不等愛麗絲回答,副軍團長直接道:“‘病城’的領主謝爾德,就是一位煉金術士。”
“這些極可能是他的杰作。”
說完這兩句話,他下達了命令:“巴特,愛麗絲,謹慎使用你們的手段,不要冒進,不要遠離我超過十米,小心探查周圍,搜尋一切可能存在文字的書籍,并向山上教堂前進。”
“阿克曼醫生,到我身邊來。”
他望向黎漸川。
黎漸川依言走到副軍團長身旁,緊緊地拽著藥箱,演足了一個對周遭的一切都感覺有些驚恐,但仍勉力接受的醫生角色。
他沒有讓任何人察覺到他對那些組成尸山的尸體的關注。
這其實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因為即使那些尸體已經腐爛到了一定的程度,甚至扭曲纏繞得不成人形,他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些尸體的臉孔——它們屬于沈晴,真實世界里“禁忌”組織的高層,謝長生的愛侶,一個對實驗品有著特殊研究方向的年輕人。
也是黎漸川的懷疑對象——他懷疑沈晴和卿卿,可能存在某些不為人知的關聯。
在進入貓眼鎮前,黎漸川憑著對謝長生的了解,對其核心夢境有過猜測,其中自然包含沈晴。
他不相信以謝長生在魔盒游戲里的深入,和對現實世界的剖挖,他會對真實世界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