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瞳震動,輕輕道:“你是誰?”
……
與此同時,正房主臥內。
黎漸川隱約聽到了什么,收拾肉塊的動作一頓,轉頭看了眼窗外。
歡喜溝的這些房子修得好像都隔音極佳,佳到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的范圍,以黎漸川的耳力,進了屋后,都聽不太清外面的動靜,這讓他不得不經常懷疑這些房子是否存在詭異。
還不等黎漸川仔細分辨出外頭的聲響,晦暗腥臭、滿是恐怖血色的屋內,便忽然響起了張秀梅的聲音。
“季先生,”她問,“你身上有神丹,為什么還不服用?”
黎漸川看向張秀梅。
張秀蘭家正房主臥沒有床,是盤的炕,張秀梅此時便蹲在炕上,試圖將張秀蘭的骨架子拼出來。
她像是為了打破這一室悚人的壓抑,隨意閑聊般開了口,聲音飄忽而又沉悶,像重石下隨風簌簌的一疊紙錢。
“不急,”黎漸川又搬出自己那套萬金油的回答,“我想等個合適的時機服用?!?/p>
“季先生昨天去多子神廟,拜入多子菩薩座下,拿取神丹時,那些嬤嬤們應該有告訴你吧,”張秀梅邊說,邊從一灘肉泥里摸起一排骨頭,骨頭粘連,拉出許多黏糊糊的血絲,“神丹要盡快吃,吃晚了,便是禍不是福了。倘若碰上大祭,更是要緊,必須要在請神之前吃下,免得在菩薩醒來時,讓菩薩瞧見,誤會你對祂的恩賜不看重?!?/p>
短短十來分鐘內,這是黎漸川第二次聽到催促他在請神之前服用神丹的話了。
“昨天來去匆忙,神廟人也多,嬤嬤們沒細說,我也沒太留意,”黎漸川試探道,“嬸子,是所有愿意成為菩薩侍奉者的人,都能得一枚神丹嗎?這神丹服下后具體又是有什么作用?”
不知是否是黎漸川的錯覺,他總感覺張秀梅答應讓他來幫忙,又支開小順,是想借機單獨與他聊些什么。
“神丹不是所有侍奉者都有的,”張秀梅輕聲道,“只有那些有資質沖擊嬤嬤的侍奉者,才能得到多子菩薩賜予的神丹。這神丹每年賜下來一次,一次百枚,各方分走大部分,剩余十枚,留在歡喜溝,贈與有緣人?!?/p>
黎漸川道:“在嬤嬤們眼里,我算是有緣人?”
張秀梅搖頭:“有緣與否不是嬤嬤們說了算的,而是要看菩薩指示。菩薩雖沉睡,但神力畢竟籠罩此間,冥冥之中自會有所感應的。這有緣與否要是只看嬤嬤們,那些神丹還能剩下?”
“怕是全都分在外頭和自家了?!?/p>
“至于神丹的作用,我也說不好,只是看得多了,感覺著是能保胎的,也能……改造母體?!?/p>
她頓了下,聲音更輕:“季先生,你見過神廟里萬胎嬤嬤們的神像吧……你看她們還像人嗎?”
黎漸川腦海里浮現出了嬤嬤殿里那些與多子菩薩神像類似的、肉塊堆積的惡心雕像。
“你們外頭,大多數人信多子菩薩,求多子多福,最多也就是生上七胎八胎,不會去碰十胎這個坎兒。少于十胎,有菩薩神力保佑,頂多就是殘了身子,不會出什么大事。可要是想在多子神教謀個高位,想有權有勢,就不一樣了,至少得去做個十胎嬤嬤?!?/p>
張秀梅語氣平靜:“那么多胎里,十胎才是最兇險的。因為闖十胎時,人還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