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不是什么怪事,只是神的指示。”
小順說道。
黎漸川注意到,小順在說出這些與神相關的話時,神態不由自主地就變得虔誠狂熱起來,仿佛真是發自內心地敬畏與信仰著歡喜溝誕生的兩位神明,隨時愿為其奉獻生命和靈魂。
這模樣看得黎漸川有些頭皮發麻。
他頓了頓,才如常道:“所以,你家兩個隔壁,都是辦的喪事,而你家則是喜事?”
小順點頭:“對。”
黎漸川掃視院內:“你家有什么喜事?你有哥哥姐姐,結婚生子?”
小順搖頭:“我獨生子,沒有哥哥姐姐,我家的喜事是我媽再婚,我奶奶給她找了個新丈夫……”
黎漸川本來專注聽著,此刻卻忽然感覺背后發涼,像是有什么在盯著他一樣,他不動聲色轉頭看去,便正對上了一雙藏在門后的眼睛。
正房堂屋的門不知何時開了半扇,一股好似日光永遠照射不到的霉斑味溢了出來,潮shi陰暗,骯臟腐爛。
透過半扇門,看不清堂屋內,只能看到一片幽洞洞的昏暗,一道細長的影子立在高高的門檻里,整個人落在極深的陰影里,像被黏膩而漆黑的潮水吞沒著,搖搖晃晃,只露出一件大紅棉襖和一張妝容厚重的臉。
是個女人。
黎漸川辨出。
他頓了頓,正要說話,堂屋內便傳出了一道口音濃重的、怪異蒼老的聲音:“秀梅,過來。”
“婚事未完,你還不能見客……”
話音未落,紅棉襖女人身子便是一震,繼而溫順地垂下頭,向后倒退回去,落進了更深的昏暗里,正房堂屋的門也吱一聲關上了。
“是我媽。”
小順的聲音響起:“她病了,不能見風。”
黎漸川收回視線,沒就此多說什么。但哪怕剛才只有一眼,他也看得分明,堂屋內的紅棉襖女人臉上所化的,并非尋常妝容,而是入殮妝。
有喜
入殮妝,顧名思義,死人入殮前所化的妝容。
盡管現代入殮妝都頗為日常,并不涂紅臉蛋青眼影,只為恢復逝者的自然容顏,但這妝容到底不是給活人化的。
活人化上這樣的妝容,未曾見過的人大概只會覺得哪里不對,卻說不出究竟,可略懂一二的人,卻能窺出其中的門道,知曉這不和諧之處,正是“活人殮容,陽人陰面”。
黎漸川不太清楚這個副本世界的風俗傳說,但按照他從前對現實世界的了解,這說法其實是曾在民間流行過的。
前朝末年,天下大亂,死人不計其數,不少青壯男子尚未娶親,便已亡故,稍微有些家底兒的人家,不忍孩子孤零零在地下,便會請鬼媒人,結陰親。新娘子是活人,可要嫁的是一位鬼新郎,所以便也要化上入殮妝,如此,與新郎同入棺材,兩張死人臉靠在一起,才瞧著般配。
除此之外,便是陽女嫁陰男,也有這個講究。
陽女,即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女人,多是高顴骨,吊梢眉,艷容俗神。陰男,一為陰時出生的男子,二為體虛身弱的男子,三也可是重病垂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