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子菩薩的背叛重創(chuàng)了福祿天君。但他們并沒有立刻殺死福祿天君,而是轉(zhuǎn)頭襲向了我。”
“我直接降下了真空時間。”
“這時候我已經(jīng)預感到了自己極有可能再次死亡,于是想在死前再試探一次這局游戲的真相,并借此從三神口中套些線索。”
“輪回之主顯然很清楚我的打算,除去輪回源自kg的那句話,祂半句都沒有與我多言。祂知道輪回一事,不愿意讓我從祂身上窺到什么線索。”
“不過我發(fā)現(xiàn),祂可以讓自己不顯露線索,卻無法直接阻止其他存在向我顯露,也就是說,祂無法阻斷我獲取線索這件事,另外,祂也無法告知除我之外的其他存在我在歡喜溝輪回重置這件事。”
“所以,在解謎宣告失敗前,我從多子身上窺到了祂背叛福祿的部分原因。”
“事實上,多子對福祿的感情是相當復雜的。”
珠子斟酌著用詞:“愛,自然有。但據(jù)我判斷,這種愛不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一種同病相憐、相依為命,是同類,是兄妹,是恩,也是義。”
“多子自出生起,就被當成是多子菩薩,而不是一個普通孩子。祂在一種畸形的環(huán)境中長大,從來沒有接觸過我們可以稱之為正常的人或事。在真正成為現(xiàn)在的多子菩薩前,祂統(tǒng)共經(jīng)歷過兩個成長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從祂出生到六歲。”
“在這個階段,張家掌控著祂的全部,除去撫摸婦人的肚皮外,祂從來沒有與外人正常交往過。祂被關(guān)在高高的神龕里,每日只有兩件事,一是受村里人供奉朝拜,不喜不怒,不言不語,二是被張家人洗腦馴服,稍有不遜,手心腳心便扎滿針刺的暗傷。”
“一座神龕,既是神所,也是狗籠。”
“不到六歲的小娃娃,實在太小,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懂,也沒人讓祂明白,讓祂懂。祂的所見所聞,即是祂世界的全部。”
“在我以半神的時間之力窺探多子的命運時,我最初所見只有紅黑兩色。紅色是愛,是張家拴在多子身上的第一條鏈子,黑色是怕,是張家拴在多子身上的第二條鏈子。就是這兩條鏈子,讓張家成功控制了多子多年,并塑造了如今的多子。”
“愛,是張家給予多子的親情。”
“他們寵愛多子,真的如同寵愛自己最心愛的孩子一般,滿眼憐惜,炎炎夏日可以整夜眼都不合地打扇,酷寒嚴冬能夠為多子喜愛的一口菌子,上山去刨半米深的積雪。”
“怕,是張家馴服多子的手段。”
“他們寵愛祂,也規(guī)訓祂,假如祂有一絲一毫不符合多子菩薩這個身份的言行舉止,隔日,祂的身上某處便會多出一些與之相對應的傷痕,只在暗處,從不顯露表面。”
“在這個階段,多子看到的最多的畫面,就是人前,祂的父親跪在祂的腳下,朝祂露出諂媚敬畏的笑,人后,卻又將祂一腳踹倒,挺直了腰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祂,厲聲指責她,訓斥她,嘴里說著祂聽不懂的家族榮辱、利益人心。”
“祂認為這個世間就是這樣的,充滿了最為極端的紅與黑,愛與懼。”
“第二個階段,就是從祂六歲被文宗抬進神廟,到后來歡喜溝被屠。”
“這個階段,多子的紅與黑里,開始出現(xiàn)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這是一抹渾濁的白。”
“也就是福祿。”
“六歲之前,所有人都知道歡喜溝內(nèi)有兩位神明,可只有這兩位神明自己,不知彼此。兩人六歲時,文宗親至歡喜溝,請神入廟,多子和福祿才算是終于相見。”
“這個世上,還有另一個自己。”
“兩人大概都是這種想法。”
“他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同路人。”
“周家與張家不同,他們沒有給福祿鏈子,而是選擇剝奪掉福祿的鏈子。”
“福祿的父母在祂出生時就被殺了,周家人告訴福祿,他們是因祂而死,祂親近誰,向誰吐露秘密,誰就會因祂而死。福祿剛學會說話,他們無人傾聽,福祿初次走路,他們無人在意,無論遇到什么事,無論福祿是哭是鬧,他們永遠都是漠然的。”
“福祿對多子說過,他長大后,只要做夢,夢里的周家人便永遠都是同一張面孔,兩個眼珠,一個鼻子,一張嘴巴,空洞洞地盯著他,像木偶,只要沒人操控,就從來不給他任何回應。”
“他什么都沒有得到過,愛沒有,恨沒有,連恐懼都是模糊的,不具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