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道:“一點糧食還是有的,小孩子能吃多少?那孩子她養不活,咱們可以接過來養,要是還沒過八歲,那就更好了……”
這話沒說完,女人便一把薅起孩子,不管不顧地往前跑了,似是被惡鬼追趕一樣,一刻都不敢再多停留。
咣咣咣的跑動聲在過道里回蕩。
等了一會兒,見那艙門內沒人追出來,女人才像是松了一口氣般,跌坐在地上,抱著懷里的小女孩大哭起來。
小女孩似乎是餓得說不出話了,只抬起小手,抓住女人的衣領,無聲安慰。
在這種境地,傷心也是奢侈品。
所以哭了沒多久,女人便又起來了,跪到一扇新艙門前,繼續重復之前的乞求,然后就這么一步步,帶著血,來到了謝長生的艙門前。
謝長生立在艙門內,手里抓著那兩塊發霉的面包。
女人磕頭的聲音一下一下,不像砸在地上,倒像砸在他心口,要將里面的血肉捅個稀巴爛。
謝長生的手掌緩緩抬起,落到了艙門把手上。
“我可以給你吃的,但不白給。”
他終于還是打開了艙門。
女人磕頭的動作一滯。
她看著眼前打開的艙門,滿臉僵硬與恍惚,好似比看到人腦袋上長出了狗腦袋還難以置信。
頓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卻不是感激涕零的驚喜,而是有些瑟縮。
“您……需要我幫您做什么?”女人不敢表露出自己的警惕,只強調了“我”,而沒有提小女孩。
這種隱藏把戲謝長生已見過太多,他只作不覺,道:“我是在機械室運箱子的,有些分類零件的雜活,浪費時間,也不好弄,我給你一口吃的,你帶你的孩子,要給我去分零件,干至少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我心情好,有富余,就給你們口吃的,沒有也別煩我,老實干活,行不行?”
女人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謝長生,判斷出他應該沒有說謊,眼淚立刻便涌了出來。
“行,行!我們可以,我們一定好好干!謝謝您,謝謝您,我給您磕頭,佛祖天尊都保佑您,我給您磕頭……”
女人又要磕頭,好似根本不知道尊嚴是什么一樣。
可她真的不知道嗎?
如果她真的不知道,就不會在懷里的小孩也要掙扎著下跪時,牢牢地拽著她,阻止她。
在那么多扇緊閉的艙門前,謝長生聽她賣力地推銷自己,說起自己會做的事。她說自己雖然不能生了,也沒有什么好肉可以稱斤賣兩了,但她以前是老師,還會三四門外語,只要想學,她就可以教,教多久都行,只要一口吃的。
可生存面前,尊嚴都不值一提,更何況是這些?
活著,有時候真的是很難很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