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終將后悔,為自己的愚蠢,為此時與我們的對抗?!?/p>
按揉額角的手指緩緩停了下來,寧準輕輕一哂:“我覺得這場談話可以就此結束了。你瞧,這和上次的結果一模一樣,簡直是復制粘貼的翻版。”
“你們無法說服我不再與你們抗爭,而我也不想去理解你們的良苦用心。”
“這場談話除了告訴我,你們也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你們也會憤怒于計劃的失敗,忌憚著火柴人們不斷增強的力量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p>
“重啟以來,在這桿稱得上公平公正的天平上,我們都在不斷地往自己的一端添加砝碼,不斷地想著主意,減少對方的砝碼?!?/p>
他舉目凝視著神殿上方:“這本質上,就是一場戰爭?!?/p>
男聲的機械冷硬里似乎終于摻入了一絲憤怒的波動:“這原本是一場救贖,因為你們的無知,才演變成了無謂的戰爭。”
“但既然已經是一場戰爭,那就打下去吧?!睂帨事曇舫晾鋱杂?,如一塊高山水流摧磨下的頑石,“我們沒有講和的打算,你們也從未想過放棄,那就丟棄所有虛偽漂亮的包裝繼續打下去。”
“愚蠢,冥頑不靈!”
高遠的男聲突然變得宏大震耳:“你無法代表所有人類!”
地底的神殿仿若被無形的巨大的波浪沖擊,華美圣潔的穹頂炸開裂縫,高高壘疊的石階轟然坍塌,碎石與彩色的玻璃如流星墜落砸下。
頃刻間,一切全部破碎,搖搖欲墜。
神圣將傾的末日畫卷中,寧準按著神座的扶手緩緩站了起來:“我僅代表我自己,與在那張紙上簽下名字的所有人。至于其他人,將來他們會有選擇的權力,但是現在,絕對沒有?!?/p>
“你們的話語冠冕堂皇,但你們從來也沒有給過我們這些你們眼里的火柴人們哪怕一次選擇的機會。”
“或者說,這場戰爭為的從來不是一個虛幻的勝利的定義,而是讓所有的火柴人們都擁有一次不需要被任何東西所左右的選擇的權力。”
“哪怕最終的選擇證明你們才是正確的,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我也不會后悔,不會懷疑,不會有任何負罪感?!?/p>
淡金色的發絲如流水般,從寧準的額前淌到頰側,露出他譏誚勾起的唇角和漫不經心的神色:“我就是這么一個自私愚蠢、傲慢霸道的火柴人——希望你們把這個設定牢牢地刻進大腦里,如果你們還有這玩意兒的話?!?/p>
男聲沉默,似乎忽然消失了。
神殿的景象一寸一寸瓦解,飛快地坍縮成無邊的黑暗。
身軀失去支撐,寧準闔目后仰,任由自己掠過無數懸浮的遙不可及的星塵,不斷地向下墜落。
渺茫的風聲從真空的深處飄出時,冰冷的男聲再次傳來,像是一道無可奈何的遙遠的嘆息。
“你會后悔的。”
“是你挑起了這場完全可以避免的戰爭,并激化了它……是你粉碎了真正的安寧與和平,粉碎了人類最期盼的未來……我們會真正找到你,殺死你,即使你在天平的另一端?!?/p>
嘆息被風打散。
寧準睫羽垂合如閉攏的瓊苞,不曾有絲毫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