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不是了?”黎漸川問。
張秀梅摸著姐姐的血肉骨頭,忽地笑了下:“當然不是了。等闖過了,就是嬤嬤了。嬤嬤們,都是侍奉菩薩的半神,壽命都不同了。過了十胎劫,成了嬤嬤,后面百胎千胎雖也兇險,卻已是與十胎不同了。”
黎漸川早在昨日見過多子神廟的情況后,就意識到了這些十胎嬤嬤、百胎嬤嬤們極可能不同尋常,此時卻是得到了確認。
十胎之前,人尚且是人,十胎之后,卻是怪物。
也是,除怪物外,哪有人能生上百胎、千胎、萬胎?
由此來說,從十胎走向萬胎的過程,便是人向怪物異變加深的過程。當然,以這個副本世界的人的觀念,這不叫異變,而叫成為半神,與神接近,乃是莫大殊榮。
“吃了神丹,便能改造身體,對沖擊十胎有幫助?”黎漸川道。
張秀梅道:“應該是吧。”
黎漸川沉默了兩秒,道:“小順他大姨吃過吧。”
“吃過,”張秀梅道,“只是吃了神丹,也不是一定就能闖過十胎劫。不吃神丹去闖十胎劫的也有,過了的還不少,歸根結底,劫能不能過,只有菩薩說了才算。”
“菩薩雖在沉睡,也會分出神力,來注視渡劫的孕婦。”
黎漸川聞言眉心一跳,恍惚竟有種潮水淹沒的窒悶感覆身,抬頭一個錯眼,好似滿墻爛肉血泥都蠕動著活了過來,要變作巨大的臟器,將他裹纏其中。
“季先生知道歡喜溝的兩大姓是哪兩大嗎?”
張秀梅的聲音適時打破了黎漸川眼前逐漸浮動的幻象。
黎漸川沉下呼吸,慢慢回神,邊低頭繼續挑揀張秀蘭和嬰兒的肢體,邊答道:“知道……一個是多子菩薩的張,一個是福祿天君的周。”
有關張家和周家的事,他之前在小超市蹲著吃泡面時,聽過一耳朵。
歡喜溝的兩大姓,張和周,一個是多子菩薩降世時選的人家,一個是福祿天君降世時選的人家。
這兩家在兩百年前算不上人丁興旺,直到出了多子菩薩和福祿天君,才鼎盛起來。因此,兩百多年來,兩家都有不成文的規定,即張家人必須信奉多子菩薩,周家人必須信奉福祿天君。
因兩家相鄰,多子菩薩和福祿天君又同時降世,所以現今后世也有許多傳說,說兩位神明是兄妹,是娃娃親,是愛而不得的情人,等等,但諸如此類,卻全是野史,只要來歡喜溝考古一番便會知道,實際上,這兩位神明并無太多關系,僅僅只是鄰居罷了。
“是呀,”張秀梅道,“張家和周家,兩百年前興盛過,但在這兩百年間,卻已經衰落到再出不來一位嬤嬤、一位道長的地步了。”
“他們都說,是因為神明沉睡,再顧不到張家與周家,可我看著,卻是祂們太顧著張家與周家了……”
黎漸川聽出這其中含混的言外之意,眼神微動,正要細問,戴著手套的手掌卻突然又摸到了一只成年人的手。
他一進來,便尋到了張秀蘭的一只手,早遞給了張秀梅,眼下這個應當是張秀蘭的另一只手。
這般想著,黎漸川便將這只手拉了出來,抖了抖血肉臟污,就要再給張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