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這多子神教選菩薩的侍奉者,都只選女人,因?yàn)橹挥信四苌珡慕駛€(gè)兒起可就不一樣了,”婦人高興起來,“娘早上出去打聽到了,菩薩降下神丹,男人吃了,不管是和男人成親,還是和女人成親,都也能懷孕生子,生過十胎,就能成為侍奉者,做神教里的嬤嬤了!”
“臭小子,什么模樣,去做嬤嬤還委屈你了?”
婦人不知是在自家孩子臉上瞧見了什么表情,又轉(zhuǎn)喜為怒:“生孩子是過鬼門關(guān),能生下十個(gè)來的有幾個(gè)?聽說整個(gè)多子神教的嬤嬤都沒超過二十個(gè),你有神丹幫忙,和他們更不一樣,要生得輕松,這都不愿意生,還想怎么樣?你娘和你老子還真能養(yǎng)你一輩子呀……”
婦人絮絮叨叨地說著,邁出院門,黎漸川邊捕捉著其中的信息,邊緊跟其后,看向院外的村子。
此時(shí)正值清晨,朝陽初升,整個(gè)歡喜溝都浸泡在橘色的光線里。
然而,這光亮流溢四處,卻不顯溫暖,反添詭譎。
因?yàn)檠矍斑@座村子,無論是大街還是小巷,全都鋪滿了腐爛不知多久的血肉殘肢,暗沉的血跡與腥臭并存,蒼蠅蛆蟲環(huán)繞,令人望之發(fā)寒。
而行走在村民們對這一切卻視若無睹。
他們踩過地面上一灘灘爛泥般的血肉,打起水井里一桶桶泡著腸肚眼球的臟水,照常進(jìn)行著晨起的勞作,神情自然,毫無異樣。
婦人一路走,一路和這些村人打著招呼,也未對周圍的環(huán)境有絲毫驚詫。
黎漸川跟在后頭,嘗試和村人搭話,但卻全都被無視了,約莫是當(dāng)年的小孩并未有過類似舉動(dòng)。
以此類推,之前他的某些疑問之所以能得到回答,也大概率不是他的特殊,而是當(dāng)年的小孩也曾問過相似的問題,只是被他觸發(fā)。
試探無果,黎漸川只好跟著婦人出了村,去往多子山。
然而,兩人剛走到山腳,村口便忽然傳來了無數(shù)馬蹄聲。
大地震動(dòng),揚(yáng)塵四起,黎漸川瞇眼望去,只見一支人數(shù)不少于千人的軍隊(duì)如潮水般涌入了歡喜溝。
村人驚慌,軍隊(duì)卻不減速停下。
為首之人遙遙一聲令下,所有士兵便齊齊亮出兵刃,開始四處沖殺。
這變故來得毫無預(yù)兆,村民們猝不及防,剎那間,無數(shù)慘叫聲與哭喊聲便淹沒了整個(gè)歡喜溝。
婦人手里的籃子啪地一聲掉在地上,登時(shí)被嚇得六神無主。
反應(yīng)過來,她一把扯住黎漸川,就要離開山路,沖去旁邊的林子,可已有士兵發(fā)現(xiàn)了他們,悍然一喝,騎馬沖來。
黎漸川要攔,卻突然身軀僵硬,無法行動(dòng)。
婦人大叫著,猛地?fù)溥^來擋在了黎漸川面前。
刀光一閃而過,噴濺出來的鮮血糊了黎漸川滿臉。
劇痛橫過,又迅速消失,黎漸川栽倒在地,清醒地知道他和婦人已被攔腰砍成了兩截,容不得慘叫,便已死透。
但盡管如此,他依然能感知到,再次死亡的,也仍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