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將那些白紙展開,貼向他的脊背、頭顱、四肢,她將會穿針引線,把這些白紙一張一張,一層一層縫到他的身上,刺破皮膚,扎穿肌肉,將白紙與他的骨頭連接。
這便是所謂的“縫骨”。
當然,這些白紙也并非真正的白紙,他們是由榆阿娘收集的巨蚺的遺骨碾磨成粉,制作而成,相應的,銀針是巨蚺的鱗片打磨,紅線也是榆阿娘自身的蛇血蛇筋擰成。
以鱗穿刺,以筋血作縛,將巨蚺的遺骨與人類的骨骼勾連,如此便是一場不亞于現實世界人體改造的進化。
想容納神力,想成神,身體與精神體的提升缺一不可。
縫骨在身,藏神便是在精神。
縫骨之后,榆阿娘便會將多年來積攢的自身的鮮血灌入坑中,引四盞壁燈之陰火煮熬,讓所有白紙并著鮮血里的精神氣息融入黎漸川的體內、精神內。等到白紙與鮮血盡皆熬干,而黎漸川未死,且已將坑底圖騰引入自身,這場洗禮便算是真正大功告成了。
珠子詳細記錄他每一次的洗禮過程,黎漸川對此再清楚不過。
“寧心沉氣。”
榆阿娘的聲音響起。
隨這聲音一同而來的,是一道銳利至極的疼痛!
觸角裹挾銀針,刺穿白紙,錚的一聲輕鳴,釘入黎漸川的脊骨。
黎漸川來不及感受,銀針便已在他的血肉內游動了一圈,繞過他的脊骨,將其狠狠向外一拽。
黎漸川霎時抖如篩子,額上滾下豆大汗珠,只面目仍麻木,僵硬得像個木偶,沒有絲毫表情。
他想大叫,想嘶吼,可口舌卻半點動彈不了。
原來這麻醉保五臟,是為了讓他不死,保面目,卻只是為了讓他有口難呼。
可縱使疼痛再烈,黎漸川不敢也不能去亂心神,解除這種麻木。
白紙冰涼,被紅線一綁,細細密密地附骨貼裹。
黎漸川鼻端被血腥塞滿,已聞不到異香。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銀針的穿刺而過,紅線的貼骨刮動,它們帶出一陣又一陣細小的摩擦聲,令他劇痛之余,牙酸顫抖。
世間再沒有哪種酷刑,能比針膚剖骨更為可怖。
黎漸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來的。
痛到極致,他已有些渾噩,幾次差點昏死,卻又被痛醒過來,翻來覆去,無比折磨。
他的脊骨被扯出,肋骨被一根根挑起,手指與腿骨盡皆剝白,全部被裹上一層又一層灰白的紙。
殷紅的血在他身下聚成一灘。
他想不通,自己流了這么多血,為什么還活著,還清醒。
人體二百多塊骨頭被盡數挖出,裹了白紙,又被一一妥善放回。
隨著骨頭的回歸,黎漸川爛泥一樣堆下來的血肉內臟也如被吸引,緩緩恢復原位,滿地鮮血倒流,皮膚愈合,一切傷勢恍若未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