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漸川以一種奇怪的視野觀察著他們。
在他的四維生命的角度里,他看到一個人類,并非只是看到了一個人類的一個面,而是在看到那個人類的頭頂時,也同步看到了他的腳底,他的左右,他的前后,他外表的毛孔汗毛,他內里的五臟六腑。
黎漸川的視線只有一道,卻不是從某個方向而來,而是從這個三維人類的四面八方、里里外外同時而來。
這就是四維生物看三維生物。
這是從第四個維度投射過來的視線,超出且完全穿透整個三維。
這個視野令黎漸川混亂且隱隱恐懼,就好像人類突然不再是他認知里的人類,而是某種全新的、詭異的陌生生命一樣。他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他們,也從來沒有真正看到過他們。
他在半瞇著眼的基礎上,更多地壓制了自己的視野,盡量讓它變得符合自己心理的正常。
黎漸川尋找合適的方式,將自己的信號投影下去。
信號生命的信號只有極少一部分是可被人類捕捉到的、普遍認知里的光、聲、電信號,更多的是人類無法理解、也無法探知的某種宇宙能量信號,抽象而難以形容。
因此,信號生命的存在和彼此之間的交流是幾乎不會被人類發現的,除非是信號生命故意釋放出了可被人類發現的信號。
例如“潘多拉號”之前所接收到的種子信號。
但即便可以接收,人類也依然無法辨別并得到信號里的內容。
這就好比三維人類在紙上給二維生命寫字,人類寫了很多,可在二維生命的眼里,卻只能看到一條黑線。這是維度所限,無法窺知全貌。四維與三維之間也存在這個問題。
當然,這個問題對黎漸川來說是相對好克服的。
因為三維人類進入不了平面的世界,他們不懂二維生命的文字,可黎漸川卻曾是人類,他知道人類的語言。
幾次嘗試后,黎漸川終于找到了合適的方式。
他將自己的一段電信號投影到三維空間,轉編成人類可以理解的頻段,傳入會議室的巨大光屏中。
播放著黎漸川的部分資料的光屏突然發出滋滋的噪音,隨即一閃,爆起大片雪花。
“什么情況?”
“設備出問題了?”
“伽馬,立刻檢修……”
光屏的意外狀況讓本就氣氛緊張的會議室頓時一亂,有不少人都慌張了起來,如驚弓之鳥。
“伽馬已就位,開始檢修……”
機械音在會議室內響起。
但不等響完,光屏上的雪花便又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出現在晶藍屏幕上的黑字。
“各位,請不要驚慌,我是黎漸川。我沒有死,只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成為了另一種生命。我重新回來,就是想告訴所有人119案的真相,和‘潘多拉號’必須要面臨的問題。”
黑字先以中文出現,又帶出英語、西班牙語等多種翻譯。
方才還有些吵嚷的會議室驀地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