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依舊令我能從風暴里回返,能繼續觸碰到自我的,不是強大的力量,也不是外界的救贖,而是我的根,我的錨點?!?/p>
“而它的塑造,自然也是馴化的一部分?!?/p>
提線木偶疑惑:“既然它的成型也是馴化所為,你又怎么能確定,這是你真正的自我,而非虛偽?”
黎漸川道:“這不是你說的嗎,黑澤先生?”
“比起‘知’,你們更看重‘行’。那當‘知’與‘行’走在同一條道路上時,你又怎么能說這不是真正的自我,而是虛偽?”
提線木偶沉默了一陣,選擇了繼續往下問:“那反抗呢?”
“你并不完全地去反抗所有馴化,而是以真正的自我為基準,有選擇地去反抗部分馴化?!?/p>
“這樣來看,你的反抗,又有多少純粹?”
黎漸川不答反問:“那被蒙蔽了意識與記憶的人類,變成機器人,度過全新幾乎的一生,又有多少真正的自我存在?這是你們想看到,想獲取的,想研究的嗎?”
提線木偶擰起了眉。
黎漸川頓了頓,道:“你們想要探究的是生命的本質和未來,不是自我?!?/p>
“至于反抗,在人類的天性里,其實就自然帶著這種純粹的反抗,只是有多有寡而已?!?/p>
“外在和內在的馴化可能會令它磨滅許多,也可能會將它滋養得更加壯大。但無論如何,它都不會徹底消失?!?/p>
“當它微弱時,或許只是人類心中一剎那閃過的怒火,不會帶來任何行動,熄了就熄了??芍灰祟愑兴枷朐?,這火便永遠會有種子埋藏。”
“當它強大時,就能成為無與倫比的力量,去抗爭,去推翻。它所帶來的這些行動,目的可能都不純粹,是為了利益,或是為了別的,但根本上,它尋求的是平等?!?/p>
“而真正的平等,從來都是純粹的。”
黎漸川想起了甲乙的污染之爭,想起了金色堡壘戰里各方的堅持和信仰,想起了鋪天蓋地的蠕蟲、扭曲成黑影的人形,還有最后隨霧氣長龍騰空而起的一道道光輝。
“真正的、純粹的反抗,也一直都在。只是人類,永遠無法徹底擺脫迷失,哪怕擁有錨點。”
他沉聲道。
提線木偶微笑道:“凡是有思想的生命,無論思想的深淺,就都像一艘小船,搖搖擺擺是常態,在風暴里迷路,在午夜里奔赴燈塔,是一種修行。能將這條路走到盡頭,擺脫這些,那也許就不是人類,而是神明了?!?/p>
黎漸川頓了頓,挑眉笑道:“黑澤先生這算是告訴了我人類的登神之路是什么模樣嗎?”
提線木偶不太紳士地聳了聳肩:“你早晚會知道它。”
說到這里,他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遺憾地起身道:“時間不早了,雖然我很享受和你的交談,也對你的感悟頗有興趣,但囚犯先生,你確實是無法在這里繼續停留了?!?/p>